走廊上,提着暖壶的秦怀香和从李家赶来的三人,也在门外听清了这段对话。
孙舒然左右看了看貌似有话要说的李家母子,在房间归于平静之后,提着手上包裹进了门。
秦怀生再出门时,房门外孤零零只剩一个暖壶。
他将暖壶提进去,从住院部下楼准备回李家找方城时,正看见小花园里,秦怀香母子三个。
看样子他们也是刚到,秦怀生稍稍退后一步,将自己隐在角落,留意着前方动静。
小亭子里。
秦怀香拽着李婉清,碰了下那发红发肿的左脸,压着眉心冲李明良道:“你打的?”
李明良抽着烟,背对秦怀香母女,没说话。
李婉清从打完孙靓靓,整个人就跟没了魂儿似的,看得秦怀香一阵阵心疼,她安排着人坐下,转头便将李明良扯了过来。
“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事说清楚!你们两口子是不是耽误清清上大学了?!你说话呀!哑巴了?”
“怎么就算是耽误她了?她现在在清州过的不好吗?”
小雨一丝丝得下。
李婉清倚靠着亭子石柱,缓缓闭上眼,听见李明良的回答,干裂嘴唇轻轻飘出一道嘲讽的笑。
秦怀香亲自将这几个孩子带大,他们一个两个脾性是什么样,她一清二楚,可她始终没料到,李明良真会干出这种事。
只是听着李明良的反问,她便彻底明白。
可对上李明良,她又无力教训。
秦怀香松开儿子的手,垂着眼皮,看着李明良脚下铮亮的皮鞋,低声问道:“谁的主意?”
要说李明良真放在心里会惦记三分的人是谁,那绝对是秦怀香。
所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秦怀香的不认可。
他深吸一气,并不觉得错,只是觉得露馅之后需要各方面应付,太过棘手,他紧皱着眉,扔了手上的烟,两手掐着腰,只冲秦怀香解释。
“妈,这个事儿没有谁的主意一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耽误清清,她说要考大学,有多少复习资料都是我给她找来的对吧?我要是不同意,当初又何必给她去找呢?”
“那你告诉我,那你就直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没看见你妹妹!你看没看见你妹妹已经成什么样儿了?!”
秦怀香虚虚抱着脑袋,垂着脑袋冲李明良撒火,说着说着,她拽起李明亮,生拉着人往李婉清这头踉跄了两步。
李明良担心秦怀香跌倒,反手搀扶着妇人,在母亲的推搡下,撇过脑袋不去面对坐着的姑娘。
好半天过去,秦怀香掐着他的手臂传来一阵痛意时,他才开口。
“靓靓拿了清清的录取通知书。”
秦怀香抖着手,满脸的不愿相信,她直去追那双逃避的眼睛,眨巴着眼,张大了嘴,低声呢喃着。
“你也早知道,清清自己也知道……拿?你说她是拿?”
“那叫偷!那是偷!你知不知道!她这么做,那是把你亲妹妹的一辈子给毁了呀?!”
秦怀香再压不住声量,她一手死死抓着李明良手臂,另一只手攥起拳头,一个劲儿去捶李明良的胸口,红着眼眶狠狠怒斥。
“你对你亲妹妹下死手?!你良心呢!啊?!你还是不是个人,是不是个人?!”
李明良眉头紧皱,他觉得秦怀香话说重了,但他也明白,事情已经让秦怀香知道,那他此刻就只能先受着秦怀香的怒火。
等过段时间,那就不会再有人提这件事。
面前坐着的姑娘始终不言一语,李明良抬眸瞥了李婉清一眼,侧身架住仍旧哭闹不止的秦怀香,心中不耐。
“妈,人都想过得好。你想过你把清清送出去上大学之后的事吗?她还会回来吗?”
眼见秦怀香安静下来,李明良将他内心所想尽数摊了出来,如同从前唬住李婉清一样,现在以同样的话术来规劝崩溃边缘的秦怀香。
“退一万步讲,她会回来,那她回来之后在清州工作,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再谈她以后嫁人,等到那个时候,她回来再稳定了工作,谁能保证会像现在这样有一个正正好好的人等着她?”
“更不用提,这个人的家庭、工作、长相,每一个地方都合适,她出去外头上了几年大学,如果不回来了,人家怎么办?留在清州的我们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李明良突然给孙靓靓强行辩解。
“再说靓靓,她不是故意的,她跟我说,她不小心把清清通知书毁了,她也很害怕很惶恐,但这已经没办法了……”
李婉清适时睁开眼,仰头看着面前高大身躯,干裂的嘴唇张开条缝,轻声追了句。
“她不小心吗?”
李明良现在听到李婉清的声音就头痛,他还没琢磨透李婉清话里的意思,就又听李婉清补上一句更糟糕的话。
“可我亲眼看见她给我撕了。二哥,二嫂撕得时候,笑得很开心。”
李明良清楚察觉到秦怀香的情绪变化,他狠狠一闭眼,在秦怀香开口前,抬高音量,拿出了平日里的领导作态,眼高于顶,句句质问,声声叱责。
三两句话,便将这件事的矛头掉转过去。
“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哪儿过得不顺心了。”
“已经改变不了的事,你闹出来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李婉清,出不出清州,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走了,妈怎么办?妈还没有你上学重要,是吗?”
在李明良的话里,李婉清俯下身,两手掩面,等耳畔清净下来,她深吸一气,站起身,脸上带着倔强,直直看着李明良,开口时带着哽咽。
“我没留下吗?我没留下吗!”
“我已经和你心意留下了吧?!你别再用这些话来质问我!”
等李明良冲她看过来时,就像同人对着干似的,李婉清偏要冲面前人拼命诋毁孙靓靓。
“我打她怎么了?我就是受不了她!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恨她装腔作势的脸!我恨她动不动就去觊觎别人的东西!”
李明良腮帮一鼓一鼓,额头的青筋跳起,李婉清后退一步,看着对方身侧已经捏紧的拳头,又哭又笑地讽刺他。
“你看见那瓶药了?要不是大嫂收拾她东西的时候看到,这笔血账你要算到我头上吧?孙靓靓应该也会将计就计,哭着喊着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什么,什么药?”对此毫不知情的秦怀香在一旁迷茫着发问,沉浸在争吵中的两人却无一人理会。
“二哥,我真信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孙靓靓,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让人恶心!”
李婉清大喘着气,见秦怀香拉着要发作的李明良后退,她反而抬脚追上去,偏偏头,露出右半张完好的脸。
“你又想打我对吧?你打呀,你打了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吗?你耳朵不聋,你看不出来孙靓靓跟你一样,都只顾着往上爬吗?”
“你们是一种人,所以你肯定不会怪她的。毕竟,你可以不要你妹妹,她就可以不要你们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