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贵年看秦怀香脸拉下来,笑得更开心,掐着周灿的脖子冲人问,“你个小白脸娶不着媳妇儿是怎么着?专挑人家的破鞋捡?”
在周灿绝望嚎啕大哭之际,陶贵年打量完秦怀生,狭长细窄的双眼一眯,“钱呢?!”
后头两个黑脸靶子往地上一杵,“哪儿有啊!都翻遍了,就找着几张票子!”
陶贵年脸上的神色阴狠起来,盯着秦家姐弟,像看着世仇。
“钱呢?不在她这儿就在你们这儿了?把钱拿出来!”
伴着激动起来的情绪,陶贵年掐上周灿的脖子,“把钱还给我!要不然我就掐死她!”
周灿身边的小孩从方才起就同个鹌鹑似的呆在陶贵年腿边,一声不吭。
此时,周灿濒临死亡的恐惧令她忍不住浑身颤栗,她眼底充血,五指扭曲着朝秦怀生伸去,后又因为颈间力道更大,缩回手臂不停拍打禁锢她的铁臂。
忽然,她吭哧着气,抓上一根木棍。
天上一道紫色闪电划出圆弧。
周灿拿着那根木棍捅进陶贵年的大腿。
男人惨叫一声松开手,周灿哆嗦着身子朝李家大门退去。
轰隆一声。
陶贵年看清腿上入肉半寸的铅笔,抬起头恶狠狠盯着面前男孩,低骂了一声小畜牲,用那石头一样坚硬的双手,将那孩子朝周灿推过去。
扑通——!
周灿重重跌倒在地,那男孩怔愣地看着周灿身下弥漫出的鲜血,呐呐一声,血!
警车从路南边开来。
那两个拿耙子的黑脸壮汉,看着眼前超出预料的一切,拔腿就跑。
李明良当即和同伴将要逃的陶贵年扣上手铐。
秦怀香看着周灿的情况,赶忙让几个男人将她抬上警车。
陶贵年被另一个警察原地看着。
他从走远的车尾收回视线,看着跟前发愣的男孩,抬起两手将人扇倒在地,嘴上骂骂咧咧。
“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给那臭娘们铅笔想让她捅死你亲爹是不是?!你他——”
警棍闷闷一声敲在歇斯底里的男人后颈,方才叫唤厉害的陶贵年翻了个白眼,横躺在地上,肩膀的衣裳,将地上掺了血的雨水,一点一点吃进嘴里。
警察再抬头,见沾了满身泥泞的小孩从地上爬起来,他正要让人和他一起回警察局,谁料他就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小男孩就冲着警车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
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四处都是人墙。
在孩子的视角看来,遍地都是疾步匆匆的陌生人和蒙着脸的白衣人。
他不说话,踱着步子一个走廊一个走廊的去看。
他看每一间房门外头,在长椅上或坐或站的大人。
直到又一个转弯之后,他立马躲在长廊边的拐角。
尽头处亮起的红灯下,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瘦高个叔叔。
那叔叔的白衬衫晕开大片的粉,粉水沿着衣摆滴落在白净地面。
那个招呼人把女人抬上车的奶奶,也坐在长椅上叹气,两手也是红灿灿的。
鲜血把干净的东西都染红了,他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警察叔叔瞥了他一眼,冲椅子上的奶奶说了句话。
那个奶奶也朝他看过来,远远的,冲他招了招手。
他犹犹豫豫,迈着步子走到奶奶面前,任由她将自己拉到椅子上坐下。
白净的手绢一出现他就闻到了香味,带着温度的柔软蹭上他的脸。
干涸结块的泥巴啪嗒啪嗒掉在椅子上。
他听见那个奶奶很慈祥地冲他开了口,是他从没在陶家村的人嘴里听到过的温和。
“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衬衣的叔叔朝他看过来,他很敏锐的感觉到,那眼神里没有恶意。
“我叫陶乐。”
秦怀香默念了一声,看着和周灿七分像的小脸,又问:“那两个拿着耙子的,是你亲人吗?”
陶乐闭紧了嘴,摇摇脑袋没告诉秦怀香。
李明良低头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追过来干什么?”
陶乐黑白分明的眼珠朝上看着李明良,视线在李明良身上的制服上打转。
小孩垂下打绺的泥巴脑袋,声音很低,“周灿是我妈。”
应声而起的,是走廊里响起的轱辘滚动声。
一袋袋血浆的颜色比方才他们在雨中看到的血要深厚很多。
两个护士跑进抢救室,大门还没阖上,里头又探身出来另一个护士。
“产妇早产大出血,我们医院血库有限,你们有谁是A型血的,赶紧去准备抽血,不要直系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