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
怀生愈发忙碌。
熟悉了工作内容之余,他也在林业局办公室里,看到了更加正规且带着图解的动物百科。
他学会了用照相机拍照。
近两个月的时间,清州湿地公园最新统计的候鸟种类突破新高。
贡献最多得,就是秦怀生。
他像天生吃这碗饭的。
凡是他见过的品种,他都能叫上名字,但凡遇到他没见过的,绝对当机立断拍下照片存档。
即便如此,怀生还是有个遗憾。
湿地公园来了不下一只黄嘴白鹭。
那天,他在公园深处小岛上,只一眼,就看见芦苇丛中,正一脚立于水面的大白家伙。
它另一脚在腹下曲缩着,呈驼背状,呆立一会儿,行走间步履轻盈,水波平静。
这是怀生第一次见它。
它身形纤瘦,嘴巴、颈子还有腿都十分修长,通体雪白,脑后和尾部皆坠着细长饰羽。
尖锐的黄色长喙在一片绿色的苇荡里格外突出。
怀生心跳加快,迅速举起相机。
可取景器里,原本平静的水波忽然泛起更大的涟漪。
他眉头微蹙,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也看见了在苇丛深处划船而来的青年。
那青年在看到头顶挥翅离开的白鹭时,才惊觉自己搅了怀生的好事。
怀生高高站在小岛上,同飘在湖中不敢上前的青年对视。
春季的湿地公园四处生机盎然。
鸟类啼鸣响彻在他们头顶的蓝天。
怀生眨了眨眼,在方城的注视下,转身进了小木屋子。
下旬的某一天。
清州起了大风。
老天黑下脸,唤起雷公。
怀生在办公室洗着照片,在形态各异的飞鸟中,看到一张方城的正脸。
方城两手划着船桨,定定朝镜头看来,与他相隔不过几米,一只黄嘴白鹭单脚站立,扭着脖子回头看他,身上坠着的饰羽,在这一刻看起来像炸了毛。
指尖轻轻摸过照片上的人脸,怀生看见船头上开了小黄花的盆栽。
他眯了眯眼,将照片拿近了看。
这花同方城前些日子送他的水仙相似,不一样的是照片里簇着花心的花瓣,形状像个小喇叭,长相新奇。
怀生轻勾唇角,将这张照片夹进小本。
他打算将这张照片也放在候鸟南迁的相册里。
轰隆——!
雨点开始拍打窗子。
房门也忽地从外推开。
“怀生,这个小同志说有急事儿非要找你。”
秦怀生的目光越过同事,看到一个满身湿淋淋的陌生少年。
“生哥!陶家村来了人!皓哥跟他们打起来了!”
秦怀生蓦地瞪大双眼,抬脚就冲人走过去,“在哪儿?”
那少年跟在秦怀生身侧朝外跑着,“在公交站。”
“欸!等等!”
在身后同事的招呼下,怀生停下脚步,扭头就接住同事扔来的两件雨衣。
*
等他和那陌生少年赶到公交站时,方城已经到了。
公交亭子下头,南北两拨人正无声对峙。
左皓躬着身子靠在一个白净少年身上,甫一看见秦怀生,立马哀嚎一声,踉跄着脚步扑上去。
“生哥!他们欺负小孩儿!”
方城见左皓差点把秦怀生扑倒,皱了皱眉头,对上秦怀生的视线后,轻咳一声,退让开来。
“你这么大个子睁着眼说瞎话呢!谁先上来挑衅的!你们他|妈的有病吧!”
对面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说话时唾沫星子直飞。
秦怀生听清了话,眼底一黯,缓缓开口:“不好意思,看你们面生,来清州有事儿吗?”
对面就三个人,全都壮实得很,面相看着不好惹。
他们三人悄声商量了几句,打头的人才冲秦怀生回话。
“我们是陶家村来的,来清州找个亲戚,结果这才刚下车,连你们清州城都还没进,就被你们给打了!”
左皓猛地上前一指,像同家长告状一般。
“放屁!你上来冲我们问认不认识叫周灿的外乡人,刚嫁到清州不长时间!我好好说了吧我说不认识不知道,就没听说过!我这么有礼貌,你推我干什么!”
对面那男人似乎对左皓的话感到异常震惊,他还没说话,后头一个脸色黑红的男人就指着人开骂。
“大白天的你挡着我们道儿不让我们往前走,你就是诚心找推!推你一下你就倒!你是纸糊的不成?!”
话落,左皓应声软倒在地,秦怀生拉了一把没拉住,后头窜上个少年跟着蹲在地上,惟妙惟肖地假哭。
“皓哥!皓哥!你这是被打得脑震荡了吧!咱上医院!二条!赶紧报警啊!别让他们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