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生想起很多人,想起白桉左皓,想得最多的还是方城。
所以当他因为和方城在一起而感到开心高兴时,方城也有这种感觉。
那当他看到赵雪晴黏着方城时感到嫉妒时,方城也会有嫉妒这种感觉吗?
“我们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们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警惕,因为友情它也是一种情谊。”
“亲情友情爱情,都有陪伴、有依赖,还有喜欢和爱。”
名叫秦怀生的乌龟,从龟壳子里探头探脑。
方城微微一笑,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一朵紫色小花,送到怀生面前。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不用担心不用怕。”
紫色雏菊在昏暗船篷里绽放出鲜亮色彩,将怀生心头阴霾打散。
看着面前耐心帮他解开心结的青年,他时而有种方城比他还大的错觉,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想用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好词汇去形容方城。
可次次都只能是用极为寡淡的很好来表达他对方城的喜欢。
原来他对方城的喜欢,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感觉。
秦怀生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他能认识方城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小雏菊跟着主人一起,在秦怀生面前晃了晃。
他喉间涌起酸涩意味,开口时带着三分沙哑。
“这是……”
方城倾身凑近秦怀生,脑中忽然想到曾经看到的一句话,虽然他对那本书的记忆模糊到连名字都不记得,可就是凑巧,他就想起了那书中的某一句。
“送给,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依归的孩子。”
困扰怀生多天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
方才被人吓跑的瞌睡虫又跑了回来。
怀生盖着蓑衣在小船上安心睡去。
方城躺在怀生身侧,仰头看着夜空出神,久不能寐。
好半晌,直等秦怀生睡熟了,方城才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压着手臂眼神直勾勾盯着秦怀生的侧脸。
“怀生?”
被叫的人沉沉陷入梦乡,方城试探着抬手,指尖蹭了蹭秦怀生的脸颊。
微凉皮肤上有一层细小绒毛,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上,不应该出现害怕。
方城想起晚间怀生慌不择路转身离开的瞬间,触碰着秦怀生的手指犹如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缩回来。
“怀生,”方城轻轻唤了一声,复又喃喃,“秦怀生。”
秦怀生眼皮微颤,方城闭上嘴巴。
静谧公园里有蛐蛐也有青蛙。
渐渐的,方城也熬不住了,任由沉重的眼皮掉下来,他含糊不清地冲身旁人留了句,“好梦。”
*
天蒙蒙亮时,天鹅游荡在湖面发出的响声将船上两人惊醒。
怀生睁眼时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为什么会以为在尧城?”方城问。
怀生回道:“因为尧城的夏天很舒爽,晚上的山里更凉快。收庄稼的那几天要守在地里,否则山上的田鼠、獾子、黄鼬都会来饱餐一顿。”
“那几天白日晒的很,可晚间就舒服多了。我总是在树上吊一张小床,半梦半醒睡着,直到天色变浅的时候才能睡好。”
“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方城闭着眼,懒懒发问,“哪儿像?”
怀生也闭上眼,“温度,气味,和心情。”
“那你是喜欢从前,还是现在。”
秦怀生忽然一下又睁开眼睛,将蓑衣往上拽了拽,盯着透光的船篷,肯定回答,“现在。”
从前他很孤单。
尧城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走了,留守在家的尽是些奶娃娃和老人。
他在村里独来独往,每日在家都是围着老爹转。
可偏偏老爹瘫了以后人也像傻了。
每每和怀生说上话,只会一个劲儿言道是他拖累了怀生,最后绕到想让怀生等他死了去投奔秦怀香,然后叮嘱他让他在一个他从没去过的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娶妻生子,留下秦家的根。
“喜欢现在就对了,你会越来越好。”
方城说话的声音特别黏,说完就没了动静,怀生转过脑袋,声音极轻地冲方城说道:“你当然也是。”
他喜欢现在,特别特别喜欢。
并不是因为有了许多玩伴,只是因为有了方城。
因为秦怀生想象着他单独和白桉华林相处的画面,他并不高兴,心里空了很大一块,那是属于方城的位置。
所以,方城不仅仅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在清州最重要的人。
甚至于他的重要程度,可能超过了秦怀香。
秦怀生嘴角勾起笑,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
真奇怪,没有血缘关系连接的两个人,竟然会从天南地北来到清州,互相认识互相喜欢。
然后变成秦怀生心里最重要的人。
就这样吧。
怀生想,请一直像现在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