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说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冰雪节。”伊凡说，“看你笑了还以为你同意了。”

店长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可以。”

伊凡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若无其事转过头举起画片机对着远处的人们按下快门。

咔嚓。

店长继续看着冰面上喊着号子作业的人们，意识却逐渐飘远。

几十年前他也是从这个入口出来的，只是那天是个黄昏，而且也没有好运气恰好赶上当地的节日。

少年勇者只是用尽力气从隧道里爬出来，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镐子也落在地上，无论如何努力，颤抖的手也始终捡不起来沉重工具。

拖着一身的伤和蔓延在身后的血迹在冰面上踽踽而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树洞钻进去便疲惫睡去，等醒来时浑身酸痛，伤口已经结痂，身上覆盖着冰凉的橡子，一只松鼠正窝在他头上呼呼大睡。

冰天雪地里，那是唯一的暖源，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睡得很香，像毫不介意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

于是勇者重新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遇事不决，不如先睡觉吧。

……

雪地里的庄园终于又迎回了它的主人。

壁炉里干燥的柴毕剥燃烧着，暖红的火光照亮青年冻得苍白的脸庞与膝盖上摊放的笔记本，纤长手指握着钢笔慢吞吞写着漂亮的花体字。

店长握着汤勺慢悠悠地在锅里搅动，鸡肉与胡萝卜洋葱土豆等食材经典搭配齐聚一堂，炉火烧得热烈，浓汤逐渐沸腾滚出咕嘟咕嘟的气泡。

香气飘散在室内逐渐浓郁起来，混合着烤箱里面包与肉馅散发的脂肪与麦粉香气，让人全然忘记了窗外的冰天雪地。

伊凡搓搓手呼出一口气，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脸颊驱散在温暖室内呆久了酝酿出的困意，把膝盖上的笔记本合拢放到桌上，起身往厨房走去。

“朋友。”他弯腰把脑袋搁在店长肩头，眼睛直勾勾看着锅里，尾音拖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晚饭……这个好香。”

店长毫不犹豫侧身让他的脑袋落了个空，把旁边的锅盖拿起来盖住锅，像防贼似的，“再等等。”

伊凡唉声叹气地走开了，绕到厨房另一边看着透明门里被炭火照亮的金黄色的面包皮。

饼皮厚实，被烤得金黄酥脆，让人看一眼几乎就想到外脆里暄的口感，上方摊匀的混合了洋葱和香料的牛肉馅料滋滋冒油汁水充沛，极其浓郁有冲击力的香味从排气孔钻进他的鼻子里，使人唾液分泌加速。

伊凡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牛肉烤饼的眼神格外垂涎且幽怨。

店长低头切黄瓜和胡萝卜丝，切完了一抹刀，又拿出几支小葱切碎，想了一会儿，摸摸口袋掏出一瓶红色的粉末放在毡板上。

他转过身像赶苍蝇似的赶自己的雇主，“教授，让开。”

伊凡乖乖站起身走到一边，巴巴看着他动作，又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朋友，这真的好香。

打开烤箱门，店长用旁边放的铲子把黏在石板上的烤饼铲下来，铲子每前进一次就伴随着清脆的饼皮脱离滚烫石头的声音，香味越发浓郁了。

伊凡看得两眼发直。

店长目不斜视把放着烤饼的盘子拿起来走回料理台边上，身后跟着个大尾巴。

他用筷子把胡萝卜与黄瓜丝夹到饼上，思考片刻，拧开盖子往上撒了些红色的粉末，霎时间，室内又多了一股极其辛辣刺激的味道。

店长把烤饼对折起来，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

好吃。

伊凡满脸惊悚地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眼那瓶红色粉末，小心翼翼上前拖过另一个盘子，学着店长的动作往上加胡萝卜和黄瓜丝，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对待什么危险品似的，小心地抖手使几枚红色粉末落到饼上。

然后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火急火燎把烤饼对折起来匆匆跑出厨房。

店长饶有兴致地挑眉，靠在门边咬了一口饼，一边嚼一边朝外面看。

只见青年满脸忐忑和怀疑地小啃了一口边缘金黄酥脆的饼皮，旋即眼睛一亮，又咬了稍大的一口，这次可能是吃到肉馅了，眼睛亮得惊人。

这样一看，倒是一点都不像高高在上的贵族了。

店长啃了口烤饼，慢悠悠回到煮锅前掀开锅盖，用汤勺搅动几下，关火重新盖上盖子。

再焖一会儿就好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伊凡努力动着腮帮子嚼嘴里的饼，仪态已经完全被抛诸脑后。

饼皮大概是先放进烤炉烤酥以后才铺的肉馅，因此饼皮格外酥脆，即使牛肉足够多汁也没有泡软饼本身。高温的封闭式炉子使牛肉馅料第一时间被锁住水分再烘熟，油脂被现切的蔬菜丝很好地抵消了腻味，一口下去时又会在口腔里迸射出鲜美的汤汁……老天爷，这真的太美味了！

还有那一点点的、刺激舌尖的辣味……完全是画龙点睛的绝佳搭配！

伊凡的眼睛越来越亮，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以后完成了调查成果以后他也希望继续雇佣这位越瓷阁下……当厨师！他简直就是厨神！

店长啃完了大半个饼，摸摸肚子，把剩下的递给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的大猫咪，“吃吗？”

白虎抽动鼻翼嗅了嗅，摇摇头走开了。

猫不吃辣。

店长耸耸肩把剩下的放在盘子里，找了个盆去舀煮好的咖喱鸡。

不吃拉倒……视线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店长的动作一顿。

伊凡摸到砧板旁，捡起那只装着辣椒粉的瓶子又往吃了一半的烤饼上倒了点，遗憾地看看盘子里的，又鬼鬼祟祟出去了。

他也不想做出有违贵族风度的事情，但是真的要多加辣才更好吃。

伊凡蹲在厨房外开始大快朵颐，趴在另一边等主人出来的白虎掀起眼皮看他，不屑地打了个喷嚏。

嘁，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