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埋进土里想起来都得在坟头冒烟的大好事，不比他那将会以伟大女皇之名载入史册的侄女差多少。

……

正午两人才到了半山腰，一处偌大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即使以中午的阳光也无法照亮其中半点，一眼看过去黑黢黢的让人下意识心里发毛。

伊凡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尝试从自己高薪聘请的安全顾问身上找到些安全感，“越瓷……”

店长后退一步，“我在，教授。”

伊凡没察觉他的小动作，盯着眼前的洞窟有些发怵，“这里应该不会住进新的怪物吧？毕竟勇者大人已经走了那么多年如果里面有怪物的话，你……”

“我会保护你的，教授。”店长说，“这里目前没有任何危险，注意脚下不要滑倒就可以探索你……心心念念的洞窟了。”

他忍了又忍才没把自己对这个地方的真实印象说出来。

但他想起盘踞这里的蜥蜴人时第一想法是“住在粪坑里的丑蜥蜴”……

伊凡拿着手灯进了山洞，强制拽走了满脸都是非常不情愿的店长。

用他的话说“朋友，你得和我同进退”，而店长满脑子都是下委托的时候也没说过必须得共患难。

天杀的，雇主怎么就这么爱掏粪，忍不了了，都……

“走一趟，十枚铂金币。”伊凡真诚道。

……都可以忍。

店长忍气吞声地跟着年轻的学者走进洞窟，注意着生命探测器上的动静。

很好，这里确实没有任何怪物的痕迹。

虽然他觉得可能是其他的怪物都比较有节操和尊严绝对不会入住粪景房……算了，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了。

店长默默也举了个手灯跟着伊凡往里走，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落到地面上。

“这些石笋曾经应该长得很高，你看这些断桩的直径。”伊凡指着地上残留的痕迹拉着店长的衣袖让他看。

“嗯。”店长瞟了一眼便点头。

他打断的，以前确实大只。

“这些新生的钟乳石生长年限应该很短……我不是地质学的看不出来具体时间，但传说会说明一切。它们曾经毁于勇者与魔物的搏杀中，所以只需要回学院图书馆查证了当初勇者大人具体来到提卡卡鲁比镇的时间再扣除现在的时间，我们就能知道它们的年龄。”伊凡耸耸肩，“不过应该没人会对石头的岁数感兴趣，大家更喜欢听那些传奇的故事。”

店长不置可否。

“而我的工作就是把那些湮没在时间里的故事重新复原出来，给所有还对那些旧事感兴趣的人们一个轻松得知过往的渠道。”伊凡说，“想想吧朋友——几百年以后人们说起勇者的故事，说不定也会想起我呢，能让自己的名字和仰慕的人同时出现，这是多么有趣而值得奋斗的事情。”

说着他目露憧憬，仰望洞顶石笋的目光变得迷离而恍惚。

一人一剑闯入魔物洞穴，与为祸十余年的可怕怪物厮杀、搏斗，拯救被迫害的无辜少女们……多么伟大而不求回报的英雄啊。

怎么能让人不去景仰感叹呢？那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不，那只是因为他路过提卡卡鲁比镇时看见了领主发出的高额悬赏任务……”店长忍不住插嘴。

伊凡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他终于还是对这种颠倒是非的行径没办法视若无睹了，即使对方夸的是他本人。

但这真的太离谱了。

他真没那么高尚，而且当时蜥蜴人抓人也不分男女啊，它还觉得男人干活更快更卖力，所以更多有目的性地选择抓男人……哪来的32个无辜少女，百分之一百的臆想结果。

再退一万步，就算里面真有少女，在黑暗且肮脏恶臭的环境里他也根本看不出来，比起人类他们更像一群口吐人言的恶臭哥布林。

伊凡瞪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不搭理他了，继续对着石壁慷慨陈词。

店长举着手灯拧动旋钮使光束放大，照亮大片石壁与洞道，眼前似曾相识的环境恍惚让他在记忆里捕捉到了一段画面。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

年轻的勇者提着剑一手握着火把走进洞道，面上带着忐忑，腰间挂着各种加成状态的药剂瓶，只等看见悬赏目标的瞬间就一瓶瓶灌下去开战。

但即使是早就做好准备升级过武器，越级打怪也是极其困难的，这个世界的战斗与他无数次在游戏里摁的上下左右不同，辗转腾挪都需要他亲身体力支撑着进行，稍有失误，疼痛与创伤都是实打实的。

这个游戏比他玩过的所有游戏都更加真实，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玩家，勇者对包括一只史莱姆在内的战斗都严阵以待绝无轻敌。

勇者饮下药剂后用剑柄敲击身边的石笋，提醒那只正盘踞在石台上紧盯着人类监工的魔物自己的到来，下一秒那阴鸷冷漠的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

蜥蜴人四肢着地拖着长长的尾巴，顺着洞壁游弋而上，口中长舌蓄势待发。

勇者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洞穴环境太过狭隘，不利于他走位，扛怪是扛不住的，半点都扛不住的。

他一路与那怪物且战且退，缠斗着离开洞窟，也曾因为一时不察撞上石笋而咳出鲜血，下一秒蜥蜴人绷直的舌头便当胸抽来，把他连同从中断裂的石笋一起拍到外面。

勇者连喝两瓶治疗药剂才勉强稳住状态和血条和它在空旷环境下继续战斗，一人一魔物打了一天两夜他才堪堪磨掉了它最后一点血条，手中的武器也在不久后就宣布耐久度告罄彻底退休。

……

当初那么难缠的强大敌人，眼下再出现也只是他一剑就可以拍飞的小喽喽了。

店长垂眸轻笑，看着年轻的教授几步越过他上前用手灯照亮墙上潮湿的痕迹，地衣与苔藓在此旺盛生长。

“越瓷，帮个忙。”伊凡指指另一边示意他，“把那边也照一下，这里好像有些痕迹。”

店长依言上前与他并肩，把手灯对着伊凡指的方向。

“地衣的生长速度极其缓慢，我猜测这里应该是蜥蜴人习惯进出洞窟的路线，这种魔物非常擅长且偏好于攀岩活动，同样的两条路线摆在面前，比起地面它们会更多的选择从墙面上穿过。”伊凡道，“像那边那个石台，应该是那个怪物曾经经常进食的地方……看见角落的划痕了吗？那应该是它的爪子刮擦导致的，而且那些应该是风化后的骨头，已经太残破了，应该只能通过亡灵魔法的检验来得知它们生前的身份……谢天谢地，希望它没有吃人的恶习。”

店长点点头。

这家伙除了对“传说中的勇者”的滤镜实在厚了点，专业素养确实无可指摘，他说的许多内容与推测以他这个当事人的视角来看也是完全正确的。

就是滤镜真的太厚了。

得到了店长的认可，伊凡更加像打了鸡血似的在洞窟中四处游走观察，借着手灯照明把种种痕迹画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 写下自己的分析。

做这一切时他眉飞色舞眼眸明亮，看上去喜悦溢于言表。

店长跟在他身后看笔记本上的内容，再与面前的石壁对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确实牛逼。

学术，太学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