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采访了很多人……”

没等他说完，店长拿出第二碟柠檬奶冻推到伊凡面前，示意。

“这也是给我的？”伊凡问。

店长点头以后他暂时把想说的话丢到一边，拿起勺子挖奶冻吃得开心。

店长抿着茶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打量街道上过往的行人。

这里比他当初路过的时候看上去富贵了不少，大街小巷都挂着彩色旗帜，店铺很多，咖啡馆外的小镇广场上还竖了个王都那个缩小版的铜像，下方摆着许多被晒蔫了的花。

比百年前人心惶惶门窗紧闭的模样看上去改变了许多。

店长又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大小不一样，但它们一样丑——他是说它和王都中央广场的雕像相比，总之都没能得他半分神韵，只能看出是个面容模糊的人形。

丑东西二号。

吃饱喝足，伊凡开始对着自己采访居民得到的千奇百怪的故事修订错字和补充观察到的内容，一时完全忘记了要给店长继续说他发现的线索。

店长乐得清净，午后的阳光熏人欲睡。

一片乌云挡住阳光，干劲满满的伊凡又揣着本子去搜集采访数据了……店长打了个哈欠，踹醒地上的大猫，它伸长爪子原地也打了个哈欠。

收走自己带来的东西，店长交给侍者一枚银币，接过找零后慢吞吞往下榻的旅馆走去。

旅馆就在广场的另一边，咖啡馆对面，堪称近水楼台。

店长捏着系在白虎项圈上的牵引绳往旅馆里走，细细的绳索引得来往穿行的行人纷纷投以注视。

实在是真没见过有人用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绳子栓一头一千多斤的老虎。

但旅馆的规定就是这样，如果是驯养的魔兽，只要戴上项圈栓上牵引绳就可以跟着主人一起下榻旅馆……超过三百斤的，需要额外补十枚铜币。

店长欣然缴纳铜币，然后给自家大猫咪栓上了项圈和牵引绳。

虽然看上去很离谱，实际上也很离谱，但他牵绳了，所以白虎得以进入旅店。

店长一路上了三楼，用钥匙打开房间门走进去。

这个房间很大，一左一右摆了两张床，床单雪白平整。中间的地上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食盆，应该是他们离开以后前台的小哥特地给白虎找的。

但现在不是喂食的时间，所以店长往里面倒上水便走开了，白虎走过去舔碗里的水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店长推开房间的窗户，良好的视力使他注意到了在远处巷尾与人交谈的伊凡，他看了一会儿，回到床边脱下外袍躺到了床上。

他猛地坐起来，一脚把跃跃欲试准备跳上床的白虎踢下去，再重新躺倒。

白虎委屈巴巴地蜷缩在窗边地板上，不敢动了。

……

店长睡过了整个下午，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室内已经点起了灯，他侧过头便看见年轻学者线条清晰的侧脸，紫眸专注盯着手里的书。白虎煞有介事地坐在他旁边跟着看书，也不知道它的小脑仁子能看懂几个字。

店长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晚上好，越瓷。”伊凡说，“看样子你休息得不错，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调查结果吗？”

店长想了想，点点头。

耳边响起学者不疾不徐的讲述声，语调平缓温和，店长一边听一边把外袍抖平整重新披在身上，对着镜子把自己睡乱的头发随手抓匀。

“等等，你在说什么？”店长回头。

“……勇者大人曾经面对怪物的咆哮仰天长笑大喊一声剑来？”伊凡迟疑道，“怎么了吗？”

店长沉默了一下说，“不，没什么，你继续。”

于是接下来他就在对方嘴里听见了许多离奇的版本。

比如勇者曾经和亲手从怪物巢穴里拯救32个被无辜掳走的女孩与她们互诉衷肠……不他没有，大半夜的他根本看不清那些人谁是谁，如果不是会说人话他还以为是哥布林呢。

那个蜥蜴人把他们掳走只是为了找人类帮忙打扫巢穴，它的巢穴许多年没有清理过又脏又臭……他们恐惧怪物只能拼命做清理工作，一段时间下来灰头土脸自己更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店长自认自己不是好色之徒，更不可能那么不挑食……但这些他告诉对方可能也根本不会相信，而且伊凡得知真相以后可能会相当沮丧吧。

有的时候，不说也是一种善良。

伊凡莫名其妙地看着店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给了自己一个怜悯的眼神，难道是在同情他今天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了一天？

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一切为了学术。

店长不吱声了，伊凡倒是聊意正浓。

他又声情并茂地给店长转述了许多离谱的故事版本，听得他眼皮直跳，最后终于说够了他才兴冲冲抱着一沓笔记本下楼了，魔法晶塔与冒险家工会联合承办的邮递所还没关门，他要把这些东西寄回王都的家。

店长摸了摸白虎主动凑过来的脑袋，喂了它一块肉干，指指洗漱间方向说，“自己去洗爪刷牙。”

白虎蹭蹭他，甩着尾巴走向洗漱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