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为了让师兄看看自己如今不同往日,白一心特意换上了庄重的法袍。十方神殿的衣袍都是白色,远远看起来都飘然若仙。
白一心对着镜子照了照,半年了,她看着镜子里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依旧会觉得陌生。也不知道这么美的一具躯壳,她的主人是什么身份?
她只记得自己睁开眼,就看到了几颗白花花的脑袋。再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座寺庙里。据智钦寺的方丈说,他们是从后山的悬崖底下捡到的她,本来都咽气了,结果又活了过来。
既然这具身体的主人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前尘往事也就不必太过计较了。白一心倒也没花什么心思去追溯过往。
可惜的是,师兄未必能认出她来。
白一心蒙了面纱,握着自己的神杖大步走了出去。一出门,迎面撞上了百尺。他灵巧地避了开来,见白一心这般打扮,顿时连退数步,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师师师父,你这是——”
“玉筹子呢?”
百尺不解地看着白一心:“玉筹子是谁?”
白一心暗自咋舌,一不留神将师兄的法号给说了出来。她硬着头皮道:“就是今日前来求见的道友。”
“他在大殿,可......可师父怎么知道他的法号?”
白一心高深莫测地瞧了他一眼,朱唇轻启:“为师什么算不出来。就连你昨夜偷吃了驴肉火烧,为师也一清二楚。”
百尺看白一心的目光,顿时头发着崇敬的光芒。他对自己和师尊的定位,一直都是巧言令色骗骗傻皇帝的神棍。可没想到师尊竟然如此深藏不露!看来自己也得好好修行,不能丢了师尊的脸面。
白一心抛下百尺,加快脚步来到了十方神殿的正殿。大殿之内为了让进来的人如同置身仙境,便以纱幔层层垂下,风一吹便似天边白练。
而那重重的纱幔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白一心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快步走上前去,可是即将走到师兄面前的时候,白一心却又放慢了脚步。
因为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师兄身边还有一个人。分明是光华明媚的大殿,却平白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他身形如此高大,以至于昂藏七尺的师兄蒋玉筹都足足矮了他半个头。
腰间依旧是那柄六尺长的绝泠剑,但白一心注意到那剑上还挂着一绺剑穗。因为挂的时间太久了,鲜艳的红色也都褪去了。
她心下蓦地一颤。那剑穗......是她当年亲手编织的。当时大将军还嗔怪地说,行伍出身的将士都知道,行军打仗的剑是决不能挂剑穗的。若是绞着什么东西,怕是要送命的。
她不知道有这些忌讳,还送去给了他。听到这样的回答,一腔热情都被浇灭了。原本以为大将军最多是将这剑穗收起来,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挂在了剑上。
白一心咬了咬唇,尽管他带着斗笠,可他的眉眼轮廓依旧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正晃神间,蒋玉筹忽然上前一步,甩了甩自己灰色的道袍,拱手道:“无量寿佛,道友有礼了。”
白一心回过神来,连忙还了礼。她看着蒋玉筹,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大将军的身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还准备着算计他,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墨离国师,贫道法号玉筹子。今日冒然前来拜访,实在也是迫不得已。”话说到这里,蒋玉筹便顿住了。
白一心顿时了然。他们师出同门,使的什么把戏,她还能不清楚么?这不就等着她来问么。
于是她顺杆子问道:“道友这是有何难处么?”
蒋玉筹严肃地摇了摇头,唇红齿白的一张脸上点缀这乌黑的一双眼睛。
“并非是贫道有难处,而是国师将有大难啊!”
白一心差点一口唾沫呸他脸上去,这才刚见面就开始诅咒她。要不是挨着大将军在场,她手里这神杖就直接打下去了。
“道友说笑了。若是有大难,我怎么算不出来?”
蒋玉筹眉头微皱,一脸焦急和关切:“正所谓医者不自医,我们可以算出旁人的运数,可自己的运数却难以推演。故而国师虽然法力高深,可是自己的命运只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