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分心观察着这些“人”,似是不耐于他一味防守,他们的攻势愈发猛烈。抵刀化去劈头盖脸的一剑,右手传来一阵麻意,穆之恒眯了眯眼,这么下去他还没瞧出些什么,先被砍破相了,没了这张脸,飞回去的效果可得折半了。
拿定主意,他忽地收了势,纵身而起,脚尖向袭来的剑身一借力,往右侧一棵树上跃去,几人被这一下打乱攻势,原地愣了愣,又齐齐向着他的方向追来,穆之恒在这个间隙借树一蹬腿,硬生生转了向,鬼魅般飞落在对角一棵树前,一改先前的不疾不徐,对着落于最后头的一人瞬间喂出数刀,刀刀白的进,红的出,那人虽回身抵挡得慌忙,但很快一招一力恢复如常,生命力颇是旺盛,如果忽略浑身各处喷血的样子。
穆之恒啧了一下,在其余人追来之际拿住那人手腕,断了人手中剑,横刀直指对方脖颈,白光刺闪,照出一双死水般的眼瞳,他没再犹豫,手起刀落。
挣扎的人身形陡然僵住,片刻,他的头向着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去,最后直接脱离了脖子,掉在地上,一双眼皮宽度都未变过的眼瞳恰朝上对着穆之恒,穆之恒叹了口气,用刀尖挑了出去,那头咕噜噜滚出一尺之地。
随即他收回手,无头身失了支撑直挺挺地扑倒在地,脖子处的缺口溅出尺长的血注,汩汩地流不停,他心道还挺逼真的。
抖了抖刀上的血,他便准备迎上其余人,但许是滚瓜溜圆的头太有震慑力,吓得操纵傀儡的人弄反了方向,只见其余人在原地顿了顿,齐刷刷地一转身,不给穆之恒反应,拔腿地就往反方向跑了,连远去的步子听着都整齐划一。
蓄势待发的穆之恒:“……”
等再想追已经晚了,他干脆收了刀,蹲下身研究起地上的无头身和剑。起先他走的是官道,以便路过的驿站给朔京传信,过了辰州他便换了山道,这些鬼东西则是在这时跟上他的,应当不是温泠派来的。这“人”身并无特殊之处,一尺外的脸也是寻常模样,剑更不用说,看不出来路,倒是身上受了他多处砍刀,破破烂烂到了一定程度,就这模样还能武出花来,他想得没错,不卸了头,他们能一直无休无止地运作下去。
挑拣着摸索了几息,渐渐地,他动作缓下来,收回手站起身,定了定神——有一点他还是想错了,再如何机巧的傀儡也是无心的,但他们有心,是人。
在原地站了会,树林缝隙间现出晓青的天色,穆之恒回过神,不再耽搁去找被他丢在前面的马,继续往西行去。
……
十里之外,穿过层层树林,一座村落逐渐显现。
村子前笔挺地站着两人,傍黑儿时正是蚊虫最肆无忌惮之时,这两人被天罗地网地环绕仍不见动摇一息,作为岗哨能有如此钢铁般的意志,足见未来可期。
村里正灯火冲天,顶空烟柱滚滚,人声此起彼伏,就这么热闹的场面,一声凄厉的叫喊从中突起:“鬼!鬼!”
里头随即冲出一个黑影,门口杵成两根铁棒的人似是站僵了一时未反应过来,由着黑影冲过头扎进了林子里。
却听“嘭”的一声,下一瞬黑影又弹了回来,一屁墩摔了个四脚朝天。
暗里渐渐现出银白的尖刃,尖刃倏地击出,刺破虫团,对着地上的黑影便要落下。
“莫杀。”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长剑骤然停在半空,又利落地收回,从村里追出来两人在这时赶到,上前将黑影一把擒住,黑影被擒住动弹不得,只能干嚎,竟是个半人高的小孩,惊恐的脸上布满鲜红的水痕,淌着往下滴珠子,在血水里浸了一把似的。
暗里随即有人走出来,一个接一个,步伐整齐划一,先后五人,一字在缓缓踱来的灰袍人面前排开,恭敬地垂首。
“少了一人。”灰袍人的面孔隐在兜帽中,乌漆墨黑的看得似乎颇有些费力,好半晌才说。
五人依旧站着一声未吭,灰袍人默然片刻,叹了一声:“此人竟强悍如斯,另加人,再去,此次乃尊主之令,不得再失手。”
五人齐刷刷颔首,领命后自行离去,灰袍人这时侧头一转,看向还在干嚎的小孩。
他抬了抬手,擒着小孩的两人立时抓住后领将人提起来,突然间腾空使干嚎声戛然而止,小孩瞪大双眼,看着灰袍人靠近,一时竟乖顺下来。
灰袍人弯下身,对着小孩从头到脚端详,忽地声色带着不悦说:“ 耳垂太肥,不够普通。”轻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杀了罢,留一队将里头那几个带回去,其余人随我下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