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椅背上直起身,想了想又站起来,正犹豫着是否要向大门走去 ,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停下了。奇异的,在真正见到人后,他身上的躁乱一扫而光。
裴瑾走进门抬头便撞见了人,愣了愣,朝座椅摆手说:“劳烦侯爷走这一趟了,侯爷请坐。”
神色和举动皆没有任何异样,穆之恒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顺着对方的示意坐回椅子,便听:“今日唤侯爷来,是有要事相商,”说着,她手伸入袖口,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侯爷可还记得这个?”
穆之恒挑了挑眉,桌上放的正是那日见过的金元宝,只是这回,不是一个,他看向裴瑾,目光中投去询问,“两个?”
裴瑾点头,将元宝向穆之恒的方向推去,“侯爷不如拿起来看看。”
穆之恒依言拿起,将两个元宝都拿到手中的瞬间目光扫向裴瑾,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神色,他问:“这另一个是哪来的?”
裴瑾似乎并不想多说,将视线引回他手中的东西,“侯爷可再看看上面印的铭文。”
穆之恒目光仍向着裴瑾,手上却按着她的话将元宝翻了面,便看到一个正是上回所见的,印着“乾贞九年”“交”,而另一个印着“景隆七年”“交”,
不等他开口询问,身侧的人便自顾自说道:“上回谢韫玉的话提醒了我,我便着手调查了,如今拿到另一个更是确信。这是锻铸的一种作假手法,将铜块凝在内部,外表仍是鎏金,便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只不过凝的多少有不同,所以掂重时的手感也不同。”
穆之恒接道:“印着‘景隆七年’的这个更轻些,”他一顿,“景隆七年?”
裴瑾突然说:“这是在李崧府上搜到的。”
“李崧?”穆之恒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是昨日那名女子拿到的?她在你府上?”
裴瑾莞尔:“不错。”
穆之恒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倏地将手中的东西合在桌上,磕出一声重响,“禁军现下正全城搜寻昨日的刺客,你这做的太冒险了。”
裴瑾仍面不改色,“侯爷放心,我有分寸。”
见对方面上的冷凝之色不退,裴瑾顿了顿,说:“我知晓侯爷对我不信任,毕竟如今侯爷还在考量中,今日便将侯爷寻来确实欠妥,但这是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穆之恒的下颌越绷越紧,每个字都似咬在齿间。
裴瑾不觉其他,她视线扫过穆之恒合在手掌下的东西,说:“侯爷也知晓,景隆七年,李崧还在旸关抗敌,且不说他如何拿到这枚元宝,又藏到如今,这定是与当年之事有干系的东西,而另一枚却是‘乾贞九年’,就在三年前,说明,李崧已经查到了什么,还引起了詹兆渊的忌惮。”她抬起头,一贯的面容上带着笃然,“这些,便是我的诚意。”
如果气息有颜色,穆之恒此刻兴许已经喷云吐雾了,但直视着对方棕色的眼眸,心头将要蹿起的火苗闪了几下又熄灭了,墨一般的眸子垂下,他叹了一声,道:“这元宝,我或许知晓端末。”
裴瑾眸中微动。
“当年老头在关外死战,若李崧能带着援军抵达,不会是后来的局面,但李崧却以勤王的名义东上去了朔京,”穆之恒面上已平静得如同河中流水,“那不是私传假令,勤王的名义是真的。”
“真的?”裴瑾眸色倏紧,“那为何没有消息传出来?”
“我得到的消息是,胡军中确实有一队人马东上往朔京去了,那遣派之人正是岱森最小的儿子,”穆之恒冷笑一声,“他们都被此人耍了一道,他派出的那只队伍至多三十余人,而李崧,带了八千人马去追,这对大魏皇室而言,极为不光彩,自然要压下来。”
穆之恒微微抬头,眉梢轻动,“岱森那小儿子,惯是个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之人。”
“如此,这元宝,或许便是当年用来换取交易的东西了。”
裴瑾眼中闪过一瞬复杂,对方所知晓的这些,若要她查清始末,决计不会是一盏茶的白话功夫,老师说的不错,与他合作,是对的。
但是,真的是对的吗……
“裴瑾,”穆之恒忽然说,“我与你说这些,你可明白?”
裴瑾一愣,“明白?自然明白,当年李崧便是用这些送至旸关的元宝,和胡人达成了交易,做了一全套勤王的戏码,这绝不是一笔小钱,让筹钱之人不惜在元宝上大动手脚,那筹钱之人,定是与詹……”
“我指的不是这个。”穆之恒骤然打断,他看着裴瑾的眸光深邃,“上次你的提议,我答应了。”
听闻,裴瑾一时怔然,微微张口,又听:“不过与你合作,我有一个要求。”
眉头微微一皱,裴瑾回了神,稍顿,她郑重道:“侯爷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