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晌,宋之舟火烧屁股一般回到府中,悄默寻到秦叶蓁,低声道:“阿娘,我,我给人打坏了……打坏了……”
秦叶蓁只当他又和三哥儿闹别捏,没在意,顺口说道:“去赔礼道歉就成。”
宋之舟少见的些许怯懦在身,靠在秦叶蓁裙摆,“阿娘,真的坏了,不能好了,流血了都,好多好多……”絮絮叨叨说着他今日掀开崔敬衣摆,见到的场景。
自家孩儿一向是个霸王脾气,何曾如此,秦叶蓁停下手中的书册,认真问道:“你让侍卫动手了又?上次……”
“不是不是,这次是我自己,我自己给人打的,流了好多血,血淋淋的,他还说没事,阿娘,阿娘,是不是过几日他家就要找上门来了啊……”
秦叶蓁不解,小孩儿打架,如何这般严重,“三哥儿说没事?你见他何处流血了?让太医处置了不成?给三哥儿道歉了没?”
宋之舟抬眼,眼眶蓄满泪水,分外晶亮,“阿娘,不是三哥儿,不是三哥儿,我今日骑马,将崔将军给打了……血……好多好多……”
秦叶蓁听得真真切切,却盼望自己失聪了,听错了,“你说谁?!”
“就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崔将军……他那么厉害,若是来找我麻烦,让舅舅帮我成不?”
怎么听怎么也不对,秦叶蓁不想再听明明的车轱辘话,叫来今日伺候的侍卫,令他们一一说来。听罢,明白崔敬不知何时受了伤方才如此,并非如明明口中所言,登时轻快不少。
可到底自家孩子有错在身,不能不管。如何管呢?
她们之间理应再无瓜葛,却不想东拉西扯之下还能牵绊在一处。
寻摸一番,好生和明明解释,又安慰几句,待他好上许多,秦叶蓁请来方嬷嬷,命人准备几样赔礼道歉的礼物,一些珍贵药材,送到崔府去。
方嬷嬷一听,哎哎呀呀起来,“公主,您是公主,金尊玉贵的,小王爷胡闹罢了,没必要如此。”
秦叶蓁略有不悦,“嬷嬷,公主生来受万民供养,难不成只养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脾气么。”
方嬷嬷语塞,不敢再劝。
顿了片刻,见秦叶蓁脸上的怒气不再,说道:“老婆子我有一句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却有几分道理,想要说来与公主听听。”见秦叶蓁并未驳斥,继续道:“有些人有些事,不能给丁点好处,要不然都觉得你好欺负。”
知晓方嬷嬷未竟之言,也明白这全然是为自己好,秦叶蓁心中的丁点不悦也散去,
“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放心,我心中有数。安排几个丫头去就是,回头我再拘着明明,不让他胡闹。”
听公主话里话外之意,不会心软,方嬷嬷放下半颗心,又闲扯几句,亲自准备东西去了。
所谓赔礼道歉,自该多多益善。然而公主的身份在,小王爷的身份在,方嬷嬷本着一颗私心,并未准备得如何丰厚。
宫中疗伤圣药断续膏,几味野山参,几个新奇摆件,外加滋补之物些许。末了,有些少,衬不上公主府的牌面,方嬷嬷又加几样。
翌日一早,命几个平头正脸的小婢子,几个黑脸的管事,送到崔府。
恰逢崔敬修沐,并未出府,正在清月居看书。模样么,不甚文雅,翘起一条腿靠在案几上,另一条腿斜斜耷拉,屋内噼啪热气,胡乱披个外袍,袖子一脚还拖在地上。有辱风度,忒为闲适。
小厮西风一听公主府来人,跑得脚不沾地,连来了谁,来作何都没问,一径跑到崔敬跟前,
“郎君,公主府来人了!来人了!”
不期如此,崔敬一个哆嗦,外袍掉落在地,“谁来了?”
西风:“嗯,嗯……小的忘了问。”
崔敬收起两条腿,开始找袍子穿,朝外喊人,问道来了谁,作何而来。问到一半,尚还没令答话的小厮出去,蓦地想到还在暗处的燕十六,陡然散去浑身精气,如丧考妣,
“无事无事,你去吧,不用去正房打听消息了。”
说完这话,将刚穿好的袍子一甩,耷拉起两条腿,又瘫着看书。
小厮西风心知肚明,想要劝上两句,思忖半晌,竟然无话可说。
良久,憋出来一句,“郎君,公主是君,咱们是臣,就这么干等着不好吧?”
崔敬斜他一眼,“不好?去了就好?糊弄鬼去吧!”
西风无话可说。
又等了一会子,该是正房之人等得不耐,找人来寻崔敬。
崔敬胡诌道:“就说我病了,不宜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