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鉴书眼尾的皱纹都染上了喜色,不理杜娘子娇嫃的拧他手臂,只让小姑娘包好东西,让小厮大摇大摆带回府上。
林云云赶忙道谢,遇上大客户了。
年轻小伙帮她补上摊子上的货物,一直忙前忙后。
余家小子有些紧张,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同人家姑娘说:“汤圆甜,多吃些。”
姑娘瞧人木讷却老实,心下是满意的,可:“你可是嫌我生得丑,才不看我?”
“没,没有。”余家小子结结巴巴,“我娘告诉过我,不能轻薄别人家姑娘。”
姑娘转开脸笑了,吃下一个暖暖的汤圆,“是很甜。”
夜色渐浓,篝火烧得噼里啪啦,还有小孩在外围里面埋了红薯。
许明霁借了五乙的配剑,扒拉了几只出来。
冒着热乎劲,等红薯稍凉,许明霁拿帕子捧着掰开,金灿灿的透着蜜,邀功似的给王玚递。
五乙看着沾上草木灰的剑鞘,扔给偷笑的哥哥擦干净,他去阿明手里抢两个红薯,晚一点就全喂给公子了。
小孩得了银钱乐呵呵地跑回去给自家大人,回来还是眼巴巴地看着红薯。
许明霁直接挡住那些视线,护食再看他也不分,“公子慢慢吃。”
“阿明不吃?”
话音才落,许明霁就着王玚的手咬一口,“这就吃上了。”
王家护卫手起刀落,踹开刺客。
府邸里,趁着夜色来了许多不速之客,但他们却不像是来劫狱的,闹得动静很大。
先前被关押起来的刺客,死气沉沉。
他听见了外边的吵闹,别人耳里无意义的喊叫,他却听出了“喜讯”,他们在告诉自己西都关口大捷,王逾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客癫狂地笑出声,伤口浓污混着鲜血裂开,他却毫不在意,状似疯癫。
守在门外的护卫警惕,只听见里面的人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王逾死了!南王朝没几天日子过了!”
“哈哈……我纳喇的铁骑!威武之师!终会踏平你们的土地……牧草不,不会缺了……哈……哈哈哈……”
力竭而亡,死前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妻儿,他们吃着饱饭,在等自己过去。
屋檐的积雪太重了,不受控地滑落,砸了满地碎雪。
西都,寒凉透骨,风雪肆虐。
王珀朝着新坟饮下半杯烈酒,敬了余下半杯,他轻轻放下酒杯,跪下磕头,久未起身。
薄雪落满肩头,王夫人过来扶起儿子。
“珀儿,起来吧,伤身。”
“娘,爹是为了救我才……”
“嘘。”王夫人抱着儿子,不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将军百战死,他还护住了我的儿子,我们呐,要替他守住这座城。”
“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王珀哽咽着立下誓言,他与纳喇一族,不共戴天。
府里刺客的消息很快传给了王玚,他脸色煞白,自己已有月余,未曾收到自西都来的家书了。
不会的,爹不会死的,谣传,他要冷静,不能听信他人谗言。
对,不会的,肯定是想扰乱朝堂,不会的。
许明霁握住王玚冰冷的指尖,把手带到自己怀里暖着,“公子,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嗯。”
声音都在颤抖,王玚不信,他不信。
“我们先回家,起风了,别着凉。”
很久没收到的家书,也一同到了府邸,素白的信纸,王玚甚至不敢打开。
信上言,家父身死,哥哥通篇自责,娘亲没多说,只是让王玚一定照顾好自己,嫂嫂沈晗姝与周岁的侄儿王岁淮,她都送进京里了,要王苏宜和王玚好生护着,西都之事,不准赶来掺和。
王玚不知可以回信说些什么,墨从笔尖一直滴落,渗透数张纸,他提笔无言。
许明霁点上灭掉的蜡烛,屋里才有些暖意。
“公子。”
王玚听见许明霁的声音,只是眼珠子动了一下,六神无主。
许明霁只是叫了一声,他把笔从王玚僵硬的手上拿下,静静地抱住王玚。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
泪水洇湿了许明霁的衣领,他听见了隐忍的呜咽声,低低地传来,敲打着他的心房,满心酸涩,心脏揪得生疼。
“我没有父亲了。”
王玚告诉自己不能哭,流泪没用,不准哭,可阿明怀里太温暖了,他没忍住。
许明霁抱着王玚,一直抱着,抱得那么紧,一刻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