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事,林峻尧他……”叶南弦用眼角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
林峻尧此时正把裹在身上的毛巾褪去,随手丢在一边。发梢流淌着的水顺着滴落眉间,晕染开少年的清澈眼眸。
十六岁的三月总是迷茫的,春与冬的交界在三月汇聚,就如冷与暖总阴晴不定。
夜风吹过青城,带来海面升腾的雾气。迷迷蒙蒙,穿行在大街小巷,弥漫进叶南弦的心里。
“他也没事,只是手机放在书包里没有接到电话罢了。”叶南弦简单和乔乔介绍了一下情况后便挂断电话,转头给林峻尧拿换洗衣物。
手指触碰到干净衣服的时候,叶南弦才正切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颤动。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刚才情况紧急,叶南弦顾不上害怕,可当夜深人静与林峻尧独处的时候,没有了肾上腺素的镇定,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你下次不能再这么冒失了。”没经过思考,这句话脱口而出。
来源或许是朋友间的关心,可能夹杂了一些亲近之人的责备。
林峻尧擦头发的手顿在原地。
叶南弦还在说:“你的举动太危险了,不知道水到底多深,也不知道水底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还好今天只是水草,如果是暗流旋涡的话怎么办?”
林峻尧半晌没说话。
叶南弦依旧在数落他:“你不想想如果你出事了大家要怎么办。你有那么多朋友,社团里的人也都还期待着周一和你见面。如果你出事了,你……”
林峻尧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我没法看着那男孩死在我面前。”
他说:“如果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月色凝结在窗台上,被雾气一层层稀释后挟裹着寒冷涌来。
叶南弦问:“那我呢?如果你死在我面前,难道我不会愧疚一辈子吗?”
“这不一样。”林峻尧抬眼,“我会魔法。你也知道的,我有魔法,刚刚那个情况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月光沉沦在半透明的夜里,绕过轻纱抚摸着叶南弦的脸。
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淹没他。
朦胧中,叶南弦看向林峻尧。
林峻尧就站在客厅中央。校服紧贴着他,粘黏地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少年单薄的身形暴露在月光下,是没有刻意锻炼却因为年轻而自然拥有的身形。
敏感且易碎。
“算了,你先去洗澡吧。”叶南弦把衣服放在架子上。过了一会儿,浴室传来水声。
再开门已是十分钟后,林峻尧穿着叶南弦的衣服走出浴室。
看着别人穿上自己衣服,是一件很奇妙的感觉。两人的身材都差不多,叶南弦的衣服穿在林峻尧身上很合身,宛如是叶南弦自己穿上一样。
他突然很庆幸歧江的水势还算平稳。
刚刚掐灭了的话题不合时宜的再次在叶南弦心中复燃。
“过来坐下。”他轻声唤着林峻尧。
堆满东西的茶几,两人面对面坐着。
“什么事?”林峻尧把书包放在自己膝盖上翻找着手机。手机屏幕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来自于乔乔。
他低头想要回个电话,叶南弦却喊住他。
“林峻尧,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东西很重要。”
叶南弦的声音很低,和平日里的他并不相同。他的语气很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股悲伤的氛围。
那种悲伤是从心底涌上来的,跟随月亮的指引,从深海洄游而上,丝丝环环牵扯着他的全身。
叶南弦说:“其实你没有魔法。”
叶南弦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魔法,你不会有魔法,也不可能有魔法。”
叶南弦还说:“你一直相信自己有魔法,只会冒然投入危险中。事实上,你谁都保护不了,比起想要保护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自己。”
夜空中的雾气从没关紧的窗户中溜进房间,浴室里的雾气也从没关上的门慢慢飘出。
它们一点点蚕食着本来就不大的房间,侵占着,弥漫着,包裹着。
雾气很大,纵使是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知道了,谢谢你。”林峻尧站起来,背上书包:“我要回家了。”
语气比叶南弦想象的更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