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州锁定了一辆被清洗过的推车。
“这辆应该就是抛尸工具。”他指着其他推车,“旁边的那几辆都有石灰附着,只有这辆太过干净,有被冲洗过。”
陆听安小心地避开推车把手,走到机动三轮车边时,他目光一定,“顾sir,车上有几个高跟鞋的脚印,车座后面还有一块被扯下来的蓝色布料。”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江采亭!”
这辆三轮车,就是绑架江采亭的那辆车。
陆听安想都没想就朝着斜对面的房子冲了过去。那是两间用红砖和水泥砌成的平房,应该是周大庆和周金耀管果园的时候住的。
门是木门,看上去并不是很坚固。
陆听安三步并做两步,仅十来秒就冲到了门口。
他高高地抬起腿,正要蓄力一踹,腰就被人一把勾住,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被人平稳放到地上。
顾应州取代了他的位置,用力蹬开木门。与此同时,他扣下保险的枪直指着正门口。
可惜屋子里并没有人,只有一股汗臭加脚臭、并着剩饭剩菜微馊的气味迎面撞来。
陆听安脸一绿,恶心得连连倒退好几步。
顾应州看到一室狼藉,但是连只老鼠的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冷着脸恼火地又踹了一脚门。
然后才收起枪,板着脸瞪向陆听安,“陆听安,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后勤组的成员,连正式警员都算不上!”
陆听安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身子一僵,无名火也跟着上来了。
他来帮忙还帮错了?
正要怼,顾应州又厉声呵斥,“重案组受过专业训练的警探都知道破门而入的危险性有多高,谁都不知道门后的犯人有什么武器,是否在防御状态。你刚才是准备直接闯进去吗?你准备拿什么保自己的命,这把锤子?”
方才他根本没想到陆听安瘦削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跑得比他这个刑警队长都前面。又要追人又要给枪上膛,他能想到的最快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直接把人抱开。
幸好赶上了。
陆听安:“……”
他低头看了眼锤子尖尖的头,短短的柄,一时心虚无言。
要是顾应州骂他是因为觉得他不配进入犯罪现场,陆听安多少是要输出一下、让他感受一下二十一世纪的鸟语花香。
可他凶巴巴的语气后面是关心……
被训斥过后,陆听安花半分钟时间反省了一下,确实是他太冲动了。
周金耀是个穷凶恶极的罪犯,他敢在杀害周婉喜的第二天就绑架江采亭,说明他根本就没想着躲藏,也不怕死。这样的人暴露在警方目光下不一定会害怕,相反他很可能秉着“拉个垫背”的理念冲上来拼。
顾应州这样擅长搏斗的老警员尚且要拿枪,要是凶手真的在房间里,要是踹开门的真的是他陆听安。
嘶…
陆听安打了个寒颤,被割喉的那种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老实地在门口站好,道歉:“顾sir你骂得对,这次是我考虑欠周,以后一定引以为戒。”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快去看看里面有没有线索吧,我们——不对,江采亭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应州冷哼了一声,“你不进去?”
陆听安礼貌地笑了笑,“不了,我意识到刚才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所以就罚我自己在这面壁思过吧。”
顾应州:“……”
面壁思过?呵,真是会说,明明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在外面等我,别乱跑。”丢下这么一句,顾应州就大步踏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转身的时候,陆听安好像还似有似无得听到他说了句,“娇气。”
……
运气很好,他们选的第一个房间就是周金耀住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一张一米多宽的铁床,上面铺着碎花被子,被套上被烟头烫了大小不一的几个洞。
靠近窗子的是一张木桌,外卖袋、吃剩的饭菜,还有一些卖水果的单据都乱七八糟的丢在上面。
十来平的房间没几分钟就检查完了,确定是凶手的房间,因为床底下就放了一双跟抛尸现场大小以及款式相同的雨鞋。
顾应州很快拿着两个外卖的塑料袋离开了房间。
出门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在门口看到面壁的陆听安,一抬头,他看到陆听安正蹲在机动三轮车旁边。
陆听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他没有回头,而是把自己用木棍挑着的东西提起来给身后人看。
“顾sir,你看。”
顾应州弯腰下去,凑得很近才看清楚那是什么,“鱼肠?”
陆听安见他认出来了,飞快地甩手丢掉了手上的棍子,“这是我从三轮车的轮子纹理里发现的,有碾碎的鱼肠和鱼鳞,这辆车经过过鱼贩的摊。”
而在港城,大多数地方非常注重卫生,哪怕是菜市场都不能随便把这些鱼内脏乱丢在地上。那是哪里呢?
顾应州也举起了手上的塑料袋,“这是周金耀这两天吃过的饭,他似乎很喜欢这家重庆小面。”
“重庆小面?”
陆听安被惊了一下,没想到在这年代还能听到大陆的食物,看来很早之前就有聪明的人把生意做到外面了嘛。
顾不上这些,他追问:“平南岭有没有哪条街是有鱼摊和面馆的,顾sir你想想,嫌疑人现在应该就在那一带没错了。”
顾应州只一秒就想到了以前接到过的一个报案。
“走。”他雷厉风行,“我知道在哪里了!”
警察最不缺的就是城里大小八卦,几个月前正值酷暑的时候,警署接到一个报案,说是平南岭有两个生意人打起来了。
柯督察派人去调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夏天还有鱼贩往地上扔很多鱼内脏喂路过的流浪猫狗,天气热内脏腐化很快,整条街都臭气熏天的。
好巧不巧鱼摊对面没多远是一家饭店,听说开了有些年头,从面馆一步步做成小饭店。街上一臭影响了客源,饭店的老板就跟鱼贩子打起来了。
因为没有人受伤,当时双方签了和解书就没再深究。
现在看来,周金耀的落脚点就在那条街没错!
以他买重庆小面的频率,饭店老板肯定认识他。
至此,顾应州终于觉得抓捕行动往前迈进了巨大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