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人只是突然想到穆语家里那层关系,没准能接触到顶创的管理层,想行个方便罢了,哪知这孩子心里,根本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
穆语当年是自己正儿八经考进电视台的,因此清楚她来头的人并不多。
如今云启资本的商务人脉四通八达,又是台里最大的赞助商之一,刘伟人自然是不敢难为穆语,只好悻悻转移话题,打算私下再找她商量看看。
下了会,奚蕊拉着穆语匆匆关心几句,就被导播催着赶进了演播厅。
其实穆语额角的擦伤已经开始结痂,并无大碍,但只要一想到上午事故现场的景象和收工后田七阴沉的样子,她整个人就充满了失落。
奚蕊走后,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只有老穆早些时候来过一个电话。
她咬唇有些头痛地想,穆谨言必然是气炸了,才会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穆语心情不好,现在连家也不敢回。
*****
商拯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整座顶创研发中心的大楼,只有一间实验室还亮着灯。
他这头才刚带上门,屋里几位年轻的工程师,便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哀嚎,东倒西歪地瘫软在实验台下。
“老大的真实职业,应该是个牧师吧?”冯嘉家躺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吊着自己仅剩的半口气。
组长沈洁秉持着科学家的探索精神,有气无力地追问道:“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牧师,为何他会如此精于度化我的肉/体与灵魂。”
魏巍麻木地将视线从手中复杂的电路上挪开,神情恍惚地开口,“我看商总更像真人AI,我们好像晚饭没吃,午饭也……”
“没被男人欺骗过的青春是不完整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年纪最小的楚翘阳眼里包着汪泪花,突然话锋一转,“我依然会选择为了多看商总几眼,而加入他的项目!”
不出所料地换来屋内几人此起彼伏地笑骂。
……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商拯的移动一盏盏亮起,又在他的身后缓缓熄灭,终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反射着LED清冷的光线,越发称得他发线乌黑,唇红肤白。
似是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又反身折了回去。
夜色深沉,楼内几乎落针可闻,走廊尽头实验室传来的响动,在此刻显得存在感十足。
商拯敛眉有些稀奇,自项目团队组建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同事们如此富有朝气。
他在实验室门口站定,犹豫要不要敲门再进去,但只一瞬便作罢,抬手刷开门禁。
实验室内众人闻声,皆是噤若寒蝉,见了鬼似的望向门口,全无方才开玩笑时活力四射的样子。
商拯瞧自己不大受欢迎,索性就这么扶着门,一步也没有踏进去。
“给你们叫了外卖,在休息室。”他展颜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以示友好。
“谢谢教授!”屋内几人正襟起身,连声道谢。
商拯点了点头,毫无悔意地补充道:“中午送来的,已经冷掉了。”
“……”
“我忘记了,你们处理一下吧。”
突然不是很想嫁了呢?楚翘阳含泪,在心中默默埋葬了自己还未萌芽的爱情。
商拯嘱咐完便双手插袋,不疾不徐地往办公室方向踱去,行至待客区,隐约听见乐声传来。
他蹙眉调转方向拐上前去,就瞧见李珀正歪着身子斜倚在沙发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日间循环播放公司宣传片的电子屏幕正开着,光影明明灭灭地掠过他睡梦中锁紧的眉心。
才稍微接近他,商拯便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他仰首掩鼻,毫不客气地踢了踢这厮的脚后跟。
李珀嘟哝着从睡梦中惊醒,眯眼恍惚望向光影交错中那道修长的人影,喃喃道:“我的神,你可回来了。”
“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李珀艰难起身,踉跄地扶着商拯的肩膀站直,“干嘛对别人这么冷漠,我当然是有事情找你,这副样子又不敢去你实验室。”
商拯其人,对待工作极其严苛,认识他的同行都知道,他的实验室里杜绝三样东西,手机、钟表和没用的人。
这意味着,如果你不幸加入了商拯的团队,那么从此,在实验室里辨别时间的方法,将会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太、阳。
倒不是商拯刻意要求这么做,只是科学家的圈子实在太小,分明是对待工作鞠躬尽瘁的“光荣事迹”,可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丧心病狂的“魔鬼法则”。
他的双手仍然插在褂子口袋里,微微侧身抖落李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像是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他,“什么事?”
李珀抬手虚点了下商拯挺拔的鼻梁,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我给你送这个来的!”
见商拯翻起眼皮直往后躲,李珀二话不说就缠了上去,“这可是孙院士亲自叫我转交给你的,他老人家今晚上没见着你来,那个失望呀!”为了突出孙院士的失望,他不惜忍痛,将大腿拍得啪啪响。
“是昨天晚上,”商拯难掩嫌弃,只瞄了眼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强调道,“李总,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说完,他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走去。
李珀这会儿还晕得厉害,全凭本能地拽着他跟了进去,“你得好好准备讲座的课题,咱今年年底的奖金发不发得出可全靠你了。”
顶创生命科技是国内一支新兴的“高科技医疗设备研发制造”团队,上市短短三年,他们便犹如异军突起般,迅速抢占了众多外资持股企业的市场份额,经营范围从“生命信息支持”到“数字超生”,小而精却无孔不入。
在此期间,商拯作为顶创特聘的微电子科学技术专家,任总工程师,带领团队连连突破无数技术难题,揽获众多国内外大奖。
李珀是顶创的创始人之一,主要负责企业商务,如果说李珀是即主内又主外,那么商拯就是既不主内也不主外,他只是单纯地充分利用着顶创的资源,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课题,心情好的时候,就将一部分研究成果慷慨地转交给李珀。
但按李珀的话讲,即便是商拯什么也不做,只要他在顶创一天,那就是顶创的一面金字招牌。
“我不去。”商拯不假思索,“如果你想‘N9’在明年顺利投产的话,就别烦我。”
“阿拯,做生意不能只考虑明年的事,你也替我考虑考虑今年的KPI嘛!”
商拯精神高度集中了整天,此刻已然难掩倦意,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仰面无奈地思考,为什么最近身边的人总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关键是,他最拿难缠的人没办法。
在精神与肉/体双双失守的当下,他只能咬着后槽牙,求饶般地冲李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