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好狩猎,而大唐贵豪也多喜爱,所以长安的贵族家中几乎都会豢养豹与猎狗,用以狩猎,皆是异邦纳贡於唐。
褚白瑜见小妹与宇文劲同骑,当下疑惑。
他亲自将小妹扶持下马后,与其私语道:“梵奴,崔家娘子已有所属,你是否也有心悦之人。”
褚清思轻轻皱眉。
大周的郎君、女郎在十四岁以后,皆可婚配,其中亦有不愿过早成昏之人,然子女的所有都需顺从父母。
为利益,长安权贵常互相缔结婚姻。
太宗诸公主也多尚功勋子孙。
长兄褚白瑜尚未有妻,皆因阿爷亦晚昏,并不催促,而且家中无娘子[3],又有高宗崩、武后女主天下、以周代唐之事将其困扰五六载,更是无暇处置,但在冬一月时,阿爷似也有意为他纳妻,因为大势所驱,他们这些李唐旧臣比以往还需连合。
而与之相比,魏通就已有妻有子。
她开口言其它:“阿爷不是要为长兄纳妻吗?”
褚白瑜闻言一笑:“为我纳妻与你有心悦之人,有何冲突之处?”
在能够想起的前世记忆之中,褚清思忽记得父兄死的那日,有僕从唤她为娘子,还说郎君已归家,故而她始终都在揣测自己前世是否已成昏。
当下长兄之言似乎也在证明。
她问:“我可有所选择...?”
褚白瑜宠溺的摸了摸小妹发顶:“长安那些单身[4]子弟皆可,譬如宇文劲,你们少时相识,数年来他也如我一般爱护你,你们二人年齿亦也相近,宇文家族虽然已经未有前朝显贵,但也能安乐无忧,况他此次随着玄武军去西州收复安西四镇,若有功,更能保护你。”
褚清思望向那位性情开朗又喜笑的少年郎君,未有言语。
然他们似也已经预备好狩猎。
魏通朝他们高声道:“亮德。”
薛礼也言:“还不狩猎就要黄昏了!”
而宇文劲察觉到视线,坦荡与其直视,露出一个独属少年的灿烂笑容。
阿兄李闻道从前尚是少年时,似乎也并未有过这样的笑。
二人的谈话因此中止,褚白瑜握着腰间长刀的刀柄,看着从小就在家中或佛寺养疾的小妹,询问道:“可要随长兄一起去狩猎?”
褚清思摇头,握紧右手:“我不擅骑射,何况还要为佛寺翻译经典,长兄快去吧。”
徒留小妹一人在此,褚白瑜心中难以安心,还欲再言的时候。
远处平原上,忽有车驾赶来。
为首的是一辆牛车,在其左后还有几驾马车。
是他们褚家的人。
见老翁与那些奴僕驱车赶来。
褚白瑜颔首,与魏通等人骑马入丛林去狩猎。
车驾也驱至丛林外停下。
随侍自马车下来,在地上铺席。
在此期间,褚清思望着驭夫,终于明白先前的熟悉从何而来,他就是前世那位为自己驾车并恸哭无颜面对父兄的老翁。
老翁发觉有目光注视,恭敬叉手:“小娘子可是有事要命令。”
褚清思笑着摇头:“只是从前在家中未曾见过翁翁。”
老翁为其解惑的同时,慨然叹道:“我妻及子女先后离世,阿郎与大郎君昔年跟随高宗在洛阳时,见我独自一人谋生过于孤苦,遂聘我在洛阳为他们驱车。”
褚清思微笑应之,她从前也未曾来过洛阳。
很快,须摩提抱着那只波斯猫下车:“小娘子。”
数日不见褚小怀,褚清思欲要伸手抱入怀中,但它两脚一伸,直接跳了出去,随后没入林间不见。
她下意识迈步,追逐在后:“褚小怀!”
须摩提见小娘子进入丛林,发出声音警示其余人。
然后,也随从入内。
*
一场狩猎刚开始。
李闻道从黄鹿泽以西驾马入林。
少顷便与褚白瑜在林中相遇。
褚白瑜见到忽然出现的男子,大喜过望:“还以为拂之今日不来了。”
李闻道付之一笑:“亮德相请,岂能不来。”
褚白瑜闻言,心中终于稍有慰藉:“可惜拂之还是来迟了一步,未能见到梵奴与人同骑,她似乎已经有了心悦的郎君。”
李闻道从竹箙抽出一支箭矢,搭于漆木长弓之上,听见身边人所言,眸光微聚,随即举弓,拉弦的两指利落松开,直接射杀一只野兔。
受力的弦,仍在颤。
而他亦缓缓转头,似听到让自己感到有趣的事情,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几字在舌尖回转:“心悦的郎君?”
猎物已是男子之物,褚白瑜收起手中弓,将箭归回原处:“梵奴未曾与我言说,仅是我心中所猜。”
李闻道神情自若的收弓,对此不置一言。
突然林中有声。
非猎物。
是马蹄声,还有人声。
很快,有骑者出现在眼前,气息尚未匀就已急切开口:“大郎君,小娘子突然进入丛林,可跟随其后的女婢虽然已经找到,但小娘子还未见踪迹。”
褚白瑜拉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其马痛的长哮一声,他松手,而从来都以温和示人的君子已经动怒的厉声令道:“命我们所有的人马停止狩猎,速去找小娘子。”
在附近狩猎的宇文劲闻见音声,骑马飞驰而来。
“我也去找!”
李闻道微掀眼皮,看着因此躁急不安的宇文劲,不动声色的驭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