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春雷乍动,白扶灵估摸着许是到了惊蛰,便准备去落星林里采撷草药。
走到门口,拿起一个蒲草编成的草绿色背篓,又放入一条通体赤色的长鞭,背在肩上,不急不徐地向外走去。
谷中有许多花,如今正是一片百花齐放、鸟唱蝉鸣的好风光。
未开的花苞团簇在枝丫上,已开的便如烟霞般盈满枝头。
白扶灵信步走在谷中,清淡的双眸中是掩不住的怡然。
不过片刻,就到了谷口。只是他站在谷口久久未曾挪步,神色也有些茫然。
为何会有一人挺直地躺在谷口?
他记得此处人迹罕至,往日几乎没有人影,即便有误入的,也会被那些毒性极大的蛇虫鼠蚁吓得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难不成,这人是被毒物咬伤,所以晕了过去?
有些好奇,他往前挪了挪。
许是因为躺在地上,那人对襟的前两颗盘扣被崩开了,隐约露出颈窝和锁骨。
虽双目紧阖,然五官清丽精致,实在是难掩风华。
只是……
身上银饰遍布,连所穿对襟都是繁复的花纹,手腕上还缠着好几圈带铃铛的银链。想必是常年流连于风月之地,才会如此……
风骚。
白扶灵“啧啧”两声,就准备一走了之。
往日这谷中也不是没有那些跑不过毒物,就被毒晕的人。
若是每个都救,他莫不是吃咸菜还要放盐巴——闲得发慌了?
刚走出一步,就发现情况好像不是他猜测的那般。
谁能告诉他,因何往日见人就攻击的毒物竟像是避之不及般绕着那个人走的?
忽然想起,前几日,他似乎制了新药,只是......功效不知。
抬眸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人,当下就有了思量。
重新转过身,将那人抱起,扔进背篓,又倒头开始往谷内走。
回去的路上步调没有丝毫改变,显然一点都不吃力,甚至给人一种背篓里还是空无一物的错觉。
谷中的崎岖小路很多,交错相通,许是昨夜下雨的缘故,还有些湿滑。
白扶灵轻车熟路地绕过水坑,一路上走得很是稳妥,半晌便到达了竹屋外。
到了竹屋门口,白扶灵将背篓往地上一放,蹲下身子,右手三指搭在秋灵籁的手腕上。
静默片刻便将手拿开,推门走进了竹屋。
半晌,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天青色的瓷杯和豆绿色药丸。
白扶灵制药时,总是喜爱在药丸形成之际,加入一些可使其变色的草药。
因此他的药丸并不是黑不溜秋或者看起来就难以下咽的。
捏住秋灵籁的双颊,就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顺带灌了些茶水。
又淡然自语道:“可惜了这晨露泡的桃花茶,只盼你醒来后,能起点令人满意的作用,可别又是一个知恩不报的。”
说完将人抱进竹屋内,放至床榻。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转身背上背篓,看了看秋灵籁,眼神清冷淡漠。
仿佛后者是生是死,与他毫无关系。
随即便关上竹屋的门,扬长而去。
…………
白扶灵归来之时,接近入夜,空灵谷内满是清脆的鸮声,天边那轮弯月被重重云影半掩住,夜色有些浓稠。
“吱呀——”
他不急不躁地推开竹屋的门,走进去,将背篓也一并放在屋内后,才转身向床榻走去。
却看见那人还是一副双目紧闭的痛苦神色,不由低声喃喃:“照理来说,该醒了。”
“莫非我诊错脉,喂错药了?”
“不该呀。“
低头,正好对上秋灵籁似笑非笑的棕褐色眸子,神色立刻便冷了下去,还带着淡淡的疏离。
秋灵籁醒得很早,在白扶灵出去采药过了大抵一刻钟的时辰,他就已经醒了。
醒来后,鼻尖是淡淡的药草香,还夹杂着竹叶香,让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只是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进来,索性起身,斜倚在榻上,开始抬眼打量人家的陈设。
屋内的交椅、方凳,方桌几乎都是以竹子为材料制成的,自然质朴,却不失风雅。
饶有兴趣地起身向外走去,才发觉这竹屋竟是在一座山谷间,跟随地势的起伏,在险峻的石岩外周。
且除了那栋竹屋,还有一座较小的竹阁和一个方形竹舍,说是竹舍,但却更像竹亭。
因为没有四周与竹舍齐高的竹壁,只有极矮的竹栏且另一面为石岩表层。
三者之间以竹廊相接,倒是在这草木茂盛的谷中构成了一方类似圆形的净土。
中央是一个被清扫得十分干净的院子,秋灵籁慢条斯理地在院子中踱步。
走动之时,身上的银饰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清脆轻盈的“叮铃“声,平添一抹人烟气。
一圈走完,他算是明白这院落的布局了。
屋主人许是药师,而竹舍便是这屋主人平时制药、煮茶、烹饭的地方,一旁草篓中的药草似乎是新采撷的,还泛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微涩回甘。
而那竹阁,应当是屋主人平时用来堆放杂物和阴干药草的地方。
他适才推开的应是侧门,所以才到了竹廊。
且竹廊有一通往院中的青石台阶,由此他才走近院中,窥探到了整个竹子院落的架构。
又走进竹屋内,推开正门闲逛到了外面,大抵是刚恢复就走了这么久,他看起来有些疲乏,懒懒地打着哈欠,站在原地,端详着周围的环境。
许是刚到惊蛰,天气才开始回暖,谷中雾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