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哥儿,你今天不在家,这些东西是街坊邻居们送来的,鸡蛋米面都有些。”
闵箐主动跟闵钰说道,虽然现在她是家里最大的,但闵钰才是家里最大的男丁,理应是他当家做主的。接着,她又把谁谁谁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跟闵钰说清楚。
闵钰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只点头说,“我都记下了箐姐,以后好还人情。”
闵箐闻言,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看来钰哥儿真的长大了。
而闵钰又看了一下那些东西,忽然想起来刚才回来时路经的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心里不由一暖。虽然都是些普通的东西,但都是街坊邻居最大的心意,看来这里的民风还是挺好的。
说起来,闵钰突然想起来自己也该要去拜访一下别人了。
他拿出篓子里的东西,选了一只蜜瓜,半篮子鸡蛋,和特意买的一包红糖、一包点心,以及一条河鱼,说,“我到后屋去打声招呼,麻烦箐姐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闵箐点了点头,说“好”。
其实“租房”离闵钰住的西厢房很近,就隔着些葡萄藤,闵钰提着东西往后面走去,和今早不同,这次他在屋子外见到了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岁左右,挺高大的,他好像正在用竹子……做篱笆?
“陆兄这是?”闵钰事先知道了这对兄弟姓陆。
男子见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言简意赅道,“我在做篱笆。”
“……”闵钰当然知道,其实就算对方不做,他之后也会做堵小围墙什么的,毕竟家里有箐姐个大姑娘在,虽然从他的视角来看没什么,但这里毕竟是古代,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和陌生男子同在一个院子里住,总归会有风言风语。
“恕在下失礼,现在才来拜见,多亏陆兄仁义,才没有让我们姐弟流落街头。”闵钰诚然道,并没有怪他们租了自己家的意思,他们应该也是被闵老太忽悠了。
“没什么,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对方也说道,看了眼闵钰手里的东西,好像不知道他是来拜访的。
闵钰只好笑了两声,又说,“陆兄弟放心在此养伤,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了男子手里,然后从容地跨过了对方还没建好的低矮篱笆,继续笑着说,“我们家孩子小,也怕烦扰到陆兄你们,正好这围墙之事我也想和你们兄弟俩商量一下。对了,在下闵钰,今年十七,还未请教陆兄大名。”
“我……”男子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拿,他正要说什么,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他立刻转头看了一眼,才又重新说道,“在下陆超,今年二十,多谢闵兄弟厚礼,请进来喝杯茶吧。”
“好。”闵钰应,跟着对方走进了主屋。
这间屋子显然比他现在住的好多了,因为这是“他”爹闵之文去年前才请人盖的,过年回来有地方住。还是青砖瓦片房呢,墙壁刷了白,屋内陈设也很崭新。
一厅两房,还有一间小耳房,闵钰刚进来时没看到有烟火,难道这兄弟俩不做饭?
陆超给闵钰倒了茶,这茶还挺香,和普通人家的糙茶叶不同,想来虽然是落难的商人,还是有些家底在的。
闵钰便开始和陆超寒暄了起来,说起租房一事的窘境,说起关于围墙的事,对方都一一做了回应,但也只是做了回应,他似乎并不怎么欢迎闵钰。
闵钰以为他是不太满意自己姐弟几个搬回来的事,便没有多想。
日落西山,闵钰也不做久留,临走时,他起身看了一眼刚才传出咳嗽声的房间。
陆超也立刻站了起来,还站在了闵钰的视线里,他说,“家弟身体不适,现在不宜见客,还请闵兄弟见谅。”
“我知道。”闵钰笑道,“我只是想说,虽然在下不及家父有本事,但对医术也有一些了解,若陆大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陆超看着闵钰,只单说了一个“好”字。
闵钰也不勉强,跟他道了别,“那我便先回去了,希望令弟快快好起来。”
“多谢。”
闵钰走出了门,若有所思。这陆超似乎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也有可能是人家商队刚被土匪抢杀,心里不大好受吧。
闵钰轻轻摇头,又回到篱笆旁,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想着也没人看见,便提起衣摆,灵活地蹦回了自家院子里。
回家吃饭。
*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远山之巅,也沉入了窗口内的一双高深的眸子里。
封岂站在窗边,他穿着一袭月色长衣,身形高挑,却有些单薄,长发高高束起,背手而立。
他看着从院子里走过的身影,微微敛起危险的双眸,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暗器,却见那人只是从容地经过,走回到竹篱笆边,然后利落地蹦跶了回去,拍拍衣摆走人。
“……”
“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这时,陆超走进屋子,对着窗边的少年单膝跪了下来。
封岂冷冷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嗓音带着冷冽的质问,“不是说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吗。”
陆超一噻,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属下租下这里的时候,屋主确实说这儿没人住,而且,闵家人也不常回来住,谁知道他们突然在城里发生了事端……”
他越说越小声,对上男子冷漠又无语的神情,最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封岂揉了一下紧锁的眉心,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陆超一溜烟起身,赶紧补救,说,“主上放心,属下已经查得明明白白,闵钰这家人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人家……”
“普通人家?”封岂打断道,又冷冷地睨了一眼刚才闵钰提来的那些东西,“这种蜜瓜,产自西域,从西域运输来到大乾,价格极高,就连在洛阳城内,也有三分之二的人吃不起。”
陆超闻言,又是一噻,看着那只蜜瓜无言以对,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霎时,他神情也变了变,“要不,属下今晚就……”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封岂看他像看个憨批,干脆不跟他费口舌了,又转身看向不远之外的厢房,冷言道,“不可打草惊蛇,暂且静观其变,如有必要,我会亲自动手……咳咳。”
“主上!”
封岂话音未落,骤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陆超一惊,连忙冲上前去,要扶住少年。
“咳咳!”封岂压抑着低咳,只片刻,高挑的身躯却弯了下来,浑身不住地颤抖,“咳……无事。”
他说着,推开了陆超的搀扶,再抬起头时,少年俊美的脸庞已经冒出了冷汗,肌若冰雪,唇色苍白,他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双漂亮而又冷酷的眸子微微充血泛红。
“这可如何是好,主上您的伤口还未痊愈,身体又开始发作……”
陆超不安地自言自语,封岂则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某处,他才离开那座牢笼,才不会就此死去。
只是,刚才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