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缘剑是我刘家秘宝,剑上有天道因果,一直被别有用心之人觊觎。”
“刘家到我这一代时,仙缘中落,怕守不住剑,于是将止缘托给了私交甚好的临微尊,直到我有能力护住剑后,再归还给刘家。”
“那些人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止缘在临微尊身上。”
顾煋说的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止缘剑确实是家族世代守护的名剑,刘家也确实与他本人有过交情。
“......”
殷寂连思量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顾煋坦然回视。
“既然这剑如此重要,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自投罗网?甘愿进魔渊,还把它明晃晃地背在背上?”
顾煋道:
“在下前来一是为了报答临微尊恩情,确认你的安危,且转送一物给你;二是为了刘家上下两百口人命!”
顾煋此言一出,殷寂连脸上却没有任何动容。
他果然知道,仙界潜云峰下刘家被灭门之事。
顾煋额头渗出一点冷汗。
“刘家怀璧其罪,就算已经将剑托给临微尊,仍逃不了一劫。我当年已入剑阁,并不在家中,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我已经与天道立誓,此生不报刘家灭门血仇,就自断轮回,永无来世!所以就算这是一场陷阱,我也要来赴。”
顾煋说到与天道立誓时,一种奇特的共鸣随着他的吐字回荡,似钟似鼎,嗡嗡嘤嘤——这是天道在作证,他的誓言的确存在。
刘家灭门当日,真正的刘惑确实在剑阁修行,躲过一劫。
不过他还是死了。死在顾煋面前。
如此一来,顾煋伪造的身份就再无破绽。
殷寂连沉沉地望着他,不知是被如此毒辣的誓言所镇,眼中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好。”
“我信你。”
顾煋胸口微妙地泛上紧意,不过他并没有多想,也不敢深想——他道:
“御兽人已死,兽潮不会再现,但禁制仍旧混乱。能对天道誓有影响的还是天道誓——”
“也就是说,魔渊某处必定有阵法,在一直进行立誓的仪式。”
殷寂连接过了他的话。
“是的......想要撼动上古大能的誓并非易事,何况是持续如此之久的影响。”
顾煋摁了摁眉心。
“所以他们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延长了立誓的过程。”
顾煋看向手中血迹斑斑的止杀。
殷寂连也同样看着他。
——————————————————————
多年前,仙界剑阁。
“顾师兄!有个外门来找你!”
当时还是内门弟子的顾煋,刚刚上完早课,哈欠连天。
他听见传信的人远远向他喊了一声。
“刘惑吧......这小子又来了。”
顾煋嘟囔了句,抓起剑阁发的统一配剑,抬腿就向大门口走去。
剑阁属道阳派,分内外门,内门设在潜云峰山腰上,外门在山脚下,最上面的峰顶是剑阁长老的隐修处。
一条蜿蜒曲折,掩盖在层层云雾中的青石板路,从山脚通向山腰。
刘惑是他挂名的刘家里的长子,和他差不多岁数,今年刚拜到剑阁外门做弟子。
剑阁内门规矩清严,想入门的弟子必须有修仙的世家做担保承托。
顾煋无父无母,孤儿出身,剑阁长老念他天资卓越,心性坚忍,一心问道,替他搭桥联络了一家刘姓小世家,让顾煋挂名在下面。
刘家对这个挂名的内门弟子也很是关照,隐隐有依托之意。节假日,特别是中秋时,顾家主母常常邀顾煋来一起团聚热闹。
顾煋和刘家长子间也算熟稔,刘惑把他当成了可依靠的哥哥,这少年也是个活波性子,动不动就来找他,或是问剑道修行,或是带些山下的零嘴小玩意给他,有时候也会带刘家自家酿的小酒。
外门弟子不能入内门,所以刘惑每次来都会爬上长长一条台阶,但能有个由头去看看笼在云雾中,神秘莫测的内门,再和顾煋说几句话,少年虽累但也开心。
顾煋一边走一边想,刘惑这次又拿了什么来?他上次说要回家一趟,那估计是自家梨花酿吧?
大门外有一道身影,那是刘惑,少年确实捧着一包圆形的东西。
顾煋刚想开口唤:
“刘......”
他突然脚下一滞。
刘惑一反常态,没有伸长脖子盼他赶来,而是低着头,几缕没束好长发垂在前面。
顾煋闻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转向了刘惑手中紧紧抱着的包裹。
上面被暗色侵染,正一滴滴地滴下血来。
七百八十阶青石板上,红痕点点,就这样滴了一路。
从山脚到高耸入云的半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