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久,唯恐夜长梦多,周觅嗪一行人行刑的时间也就此定了下来,那日原本正转暖的天气骤然狂风大作,寒风瑟瑟之中几十人衣着单薄依次被关在囚车上押赴刑场,而沿路都是只从只言片语粘贴的布告中得知了周觅嗪的罪行,却一个个早早守在路边手拿臭鸡蛋,烂菜叶,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咬着牙往周觅欢几人身上砸……
走在最前面的周觅嗪身上已是一片狼藉,他低着头,一张俊脸藏在凌乱的头发下,不知再想些什么……
而他后面的那辆囚车里是一个身形单薄,目光呆滞的妇人,即便挂满烂菜叶鸡蛋液的褴褛衣裳,蓬松凌乱的头发也未能掩盖住她清丽妍秀的面容,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落难美人的味道。
因而往她身上扔臭鸡蛋的多是嫉恶如仇的妇人居多,男子还只是怜香惜玉多看了几眼。
而此时那位美妇人手里正攥着一位婴孩的外裳,无声流泪地抚摸着上面她亲手绣制的一针一线……
美妇人正是周觅嗪名门正娶的世子妃无疑,夫妻聚少离多,琴瑟和鸣的日子没过多少天,可周觅嗪一朝落难,她首当其冲地成为跟他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在她后面的是目光呆滞,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展现……
偶尔在路过某个路口之时,他会抬起头来,眼神迷惘地环顾四周……
而在三人后面的也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人物……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反倒是一直在他身边出谋划策,鞠躬尽瘁的黄老倒不在这之列……
而只有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的美妇人清楚,当初诓骗她大开城门,领着几万兵马长驱直入,将她逮捕之时,她方才明白,一直被周康无条件信任,甚至将康王府的前程未来都托付在他手上的黄老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早就忘记了初心……
最先人头落地的是周觅嗪,那等血腥场面看得位于他身后的美妇人厉声尖叫起来,两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便是如此,监斩的官员也未手软,为不耽误时辰,也不等那美妇人醒来,直接命手下架着她疲软的身体上了刑场,扔下令牌后,刽子手便手起刀落地将她的头颅斩下。
至此,那美妇人稀里糊涂地便成了刀下鬼,未多受什么罪倒也算幸运……
下一个便轮到了展现……
他眼神依旧迷惘,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毫无觉察一般,从他消瘦俊俏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旁的情绪……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架上了刑台,就在监斩官要扔出手中的令牌之时,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喊,“慢着!”
监斩官循声望去,却见是丞相家的二公子拎着一坛酒大步走上前来。
“我与这公子曾有几面之缘,可否用酒送他一程?”
那监斩官认得安一禹的身份,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将令牌放回筒中,忙起身迎上前来,媚笑道,“自无不可!”
那急切的模样似恨不得亲自上前为安一禹鞍前马后……
安一禹在展现面前蹲下,到了一碗酒递给他。
面对递到自己面前的酒碗,展现并未喝,反而定定地看着安一禹神色冷漠地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安一禹耸耸肩,“看你笑话我就该在下面不上来了”
“我今天过来就是送送你,你喝了这碗酒等下没那么疼”
“是公主叫你来的?”提到周觅欢,展现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终于焕发出了一丝生机,“她还关心着我?”
安一禹转头向着不远处的巷角望去,展现也心有所感一般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却只能瞥见一片女子的衣角快速地一闪而过……
虽未见到真人,可展现也明白了那片衣角的主人是谁,一直在他心中疏解不开的心结也在此时彻底放下……
他向安一禹苦笑着道,“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初公主为何要嫁给你,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你这个一个只会逛花街柳巷的浪荡公子……我展现再无才无能,可比你总是强得多了……”
“可今日却看开了,安兄心胸豁达,非我能及”
“谢谢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
他低头将安一禹手里的那碗酒一饮而尽,那酒里应是加了药,展现喝完后便觉得脚下发软,晕晕乎乎……
随着安一禹的离去,令牌落地的清脆声响,他便是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而剩余的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分四人一组相继押赴刑场斩首……
这场屠杀直至寅时方才拉下序幕,侩子手里的刀都被砍得卷刃了几把,流出的黏腻的鲜血浸湿了邢台前观看行刑的人的鞋袜,不少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群众在被震惊之余被空气中弥漫着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熏得俯身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