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里酉时,宫里轿辇准时来了连云坊接沈荠。
冬夜里人声俱静,宫道两旁点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只能听到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
沈荠想撩开一侧车帘透透气,却被坐在对面前来接引的嬷嬷轻声制止。
“天子威重,若无特许,不可多听多看。”
她收回手去,眼角余光看着那块被风吹动的帘子,显得略微拘谨。
那嬷嬷轻抬眼皮将她瞟了一眼,因为光线昏暗并不能一眼看清她的五官,只见她一身浅碧色夹绒棉裙,怀中抱着个翠色浮锦的包袱皮,里面鼓鼓囊囊的,想必是带来的针织工具。
只是她明明嘱咐沈荠宫里司衣局一应俱全,不必将宫外的东西带来,只是她依旧带了个包袱进来。
看沈荠垂着眸子,两只手紧握着,尤其是在她说过宫里的规矩后立马如一头受惊小鹿后神色愈发惊惶。
那嬷嬷心下里就明白沈荠来自终是来自市井,登不上大雅之堂,没见过什么场面心中惶惶。
也就不再搭腔,将目光收回,装作假寐模样闭上眼。
沈荠见她把脸扭了过去,正巧有风拂过将那帘子吹开一角,快速暼了一眼。
几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军面如寒铁,人人手提长缨枪交错而过。
她大致心里有数,遂不再看。
此时宫门已闭,沈荠她们的马车正在往司衣局偏殿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沈荠下马车时,此时正在一处僻静偏远的宫殿中。
此时有侍女匆匆过来,对着那嬷嬷耳语几句,随后才恭谨对沈荠道:
“沈掌柜一路辛苦,娘娘吩咐今夜掌柜可先在此处暂居,明日一早可来凤仪殿为娘娘量衣。”
沈荠一听忙跪下行大礼,“谨遵娘娘圣意。”
“那奴婢明日就来此处等候姑娘。”
又等那嬷嬷将宫里规矩一一教过,沈荠谦虚有礼,每一步都学的认真。
她才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向沈荠——
虽处市井,但上手后身段与礼数都与汴京贵女别无二致。
看样子是个好苗子。
*
翌日清晨,沈荠起了个大早。
她自景安走后睡得一直不大好,又是陌生的地方,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便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随意上些脂粉,最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枚玉佩。
玉质通透,正是景安送的那块。
她还记得他说的那句“祖传的无价之宝”,细细摩挲着。
心中微微叹气,她垂下眸子犹豫许久,将其系在了腰间。
更显其曼妙动人。
正在殿外等候的侍女一见沈荠,便躬身迎了上去,一路指引着往凤仪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