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棺椁被停放在露水沾湿了的草坪上,穿着一身鸦色的牧师捧着一本被摊开的厚厚书本,站在了棺椁前面。
悲痛和恸哭声回荡在天地间,成为了此时唯一的背景音乐。慢慢地,声音就像是逐渐远去的风声,渐渐地停歇,只剩下牧师苍白单调的声音在棺椁前作响。
天空纯净地想被洗练过一样,呈现出淡淡的青色,淅淅沥沥的雨水像是无数银色丝线,将天空和大地串联,就像是天空中凭空生出的无尽的泪水,断断续续地沾湿了苍白的土地。
地上的尘埃被雨水冲刷着,涓涓的水流带着浑浊的泥土从高处往低处流动。这一显然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在场的几乎都是欧文没怎么见过的人,一个个都穿着黑色礼服,吊唁着。
他能够看见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女士们一个个拿着手绢捂着嘴,擦拭着干涸的脸上不存在的泪痕。
他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这里几乎要变成一个巨大的名利场。
斯塔克一家也在这里,他们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欧文看着满脸悲伤的霍华德斯塔克,将目光移到了黑沉沉的棺木上。
吊唁仪式持续了一整个早上,棺椁要在教堂里停放一个下午,等到第二天一早就会被火化,几十年的岁月最终会变成一抷带着晶石碎屑的粉末。
宾客散尽,欧文对着一直跟在自己半步后的管家说道:“我要去散散步。”
管家低头,他看见朦胧的水气渲染中,黑色雨伞遮住了欧文一半的面容。
雨幕下,水如珠帘,伞檐抬起,露出那张在烟气朦胧下显得有些冰冷的脸庞。几缕长长的金色碎发被濡湿,贴在脸侧,而在浅色睫毛下的瞳孔沾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然。
对上那双有些执着的眼睛,管家一时间语塞,竟然不好劝阻什么,只能叮嘱他不要冻着自己。
小少爷的身体这一年来就一直不太好,可他同样是出了奇的倔。管家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接下来一起哦去做的驱寒汤。
沥青路面上散落着被雨水击打下来的绿色梧桐树叶,零零散散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潮湿的地面上。
欧文踩过这些叶片,不知不觉间嘈杂喧哗的人声渐渐远去,他已然走到了比较偏僻的地区。
他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手里有钱,总归是能够随时拦一辆出租车回去,或者是找一家临街的咖啡厅进去坐一坐,暂时躲一躲恼人的雨声。
他能够想到当管家发现他在外面的餐厅吃了饭之后脸上会冒出来的有些不悦,但是不好去说教的神色,这么一想,郁结的心口似乎能够稍微放松。
现在,除去那两张画像,他的身边只剩下执意要留下来照顾他的管家。
据说管家是来自一个世代都以管家为职业的家族,管家从部队中退役后就根据约定来到了霍华德老先生的身边担任管家一职,一直到现在。
欧文坐在藤编座椅上,面前的玻璃桌上摆上了一杯拉花拿铁。
这是一家开在街边的咖啡厅,在咖啡厅的外面也放置了许多室外遮阳伞和几个室外玻璃桌以及几个零星的藤编椅子。而现在,遮阳伞充当了避雨的作用。
对面的路牌上写了“女贞路”几个字。欧文轻咋一口咖啡,看见对面远处一栋独栋两层小屋里出来一个瘦瘦小小似乎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他吃力地拿着一块灰色的看上去似乎是抹布的东西,用力擦拭着栅栏。
欧文放下了咖啡杯。
很快,屋里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高高壮壮的,他的身后是一个瘦高的女人,远远地只能看见她弯下腰和那个男孩说了什么,随即那个小男孩撒野似的跑了出去,还将那个擦着栅栏的孩子撞了一个趔趄,然后就跑远了。
不一会,那个望着走开的胖男孩的女人就走了进去。
欧文直起了背,想要看清楚一些。
那个可怜的男孩,就在细密的小雨下,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在清理篱笆。
欧文确信自己现在看的很清楚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拿铁,站起身来,撑开了伞,走了过去。
——今天是哈利人生中所有寻常的日子中一样普通的一天。
早晨在佩妮姨妈刺耳的声音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套上属于达利的不合身的衣服,然后在这个狭窄漆黑的储物间中清醒过来。
梦里是永远看不见脸的父母,还有漂亮的房子,自己在闪亮的灯光下穿着崭新的合身的衣服,吃着美味的煎饼……而醒来就要面对满眼的黑暗,和在黑暗的角落里编织出一个又一个泛着银光的蛛网的大蜘蛛,和满屋的灰尘。这里狭窄地甚至几乎不能被称为房屋,这里只能算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个可以塞进一个小男孩的藏匿在楼梯角的缝隙。
他推开门,沿着走廊走到了厨房,佩妮姨妈就在那里。
很快,熏肉和煎蛋就被做好了,弗农姨夫翻着报纸,很快就就着咖啡吃完了早餐,他得去上班了。
达利慢吞吞地在佩妮姨妈的温声细语中闹腾着,在她同意达利去皮尔,波奇斯家里做客玩耍之后总算安静了下来。
达利吃完了温暖的早餐,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而哈利,他没有休息的时间,佩妮姨妈又指使他去拿来抹布,乘着雨水的冲刷把满是淤泥的栅栏好好涮干净。
哈利接过那一块脏兮兮的大抹布——它灰扑扑的,抖一抖满是碎渣子。
很快他就蹲在花园里,用抹布擦着那些竖起来的木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