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锁安抚性地拍拍他,还不忘掐灭自己手里的半根烟。
“算了。”欧珉义拍开他的手,破罐破摔地说,“阿锁,曾经你义无反顾支持了我的梦想我很感激你。但这次,你别指望我会赞同你。”
“没指望你赞同。”林周锁坦然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
他们对视,一方坦然,一方无法释怀。
我就看到这里,直觉告诉我,再不走,偷听的事就要败露,再加上我其实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看他们有要结束聊天的架势,赶忙转头回了屋内。
我一进去,两个吃瓜群众围上我,叽叽喳喳问来问去,若是以往,我肯定要把我看见听见和推测的好好梳理一番分享给他们,仗着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思考。可如今我心烦意乱,闭着嘴什么都不肯说。
这两人不仅没从我嘴里问出来什么,还很不走运地被进来的欧珉义训了一顿,大体意思就是让他们学学我,别光说话还打扰认真学习的人。
事实上我只是在看着课程发呆而已。好在他们不是记仇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计较这件事。
似乎要变天了。
我感到胸口沉闷,似有所感一样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阴沉了天。
夏天的乌云总是来得突然,雨点子热烈地敲击着玻璃,欢庆一样,不一会儿,它就又晴了。
我看着窗户上流淌的水痕,蜿蜒又曲折,很快就蒸发了。
就像人的命运一样。
这天以后,林周锁和欧珉义的关系似乎破冰了,他们又恢复成先前互相打趣的模样。
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中,又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就像被沙子绊住的齿轮,还在转,可是离出故障已经不远了。
我有很多次恍惚地以为他们并没有踩在土地上,而是站在了飘忽不定的天平上。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天平的平衡,好像哪边不小心出了一点差错,就要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了。
这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因为太违和。我总感觉现在只缺一粒尘埃,就能让天平倾斜,摇摇欲坠。
而在各种事件和氛围叠加的发酵下,我和林周锁的相处也变得暧昧起来。
似乎是林周锁默许纵容的,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格外温柔,看上去能包容我的一切,会永远宽容赦免我。
这让我忐忑地变得大胆起来,偶尔的肢体接触居然也是被默许的。
我以为这是事情往好发展的信号,甚至为此沾沾自喜,快乐得心里冒泡泡。
我都计划好了,等回去上学了,每周都要跟林周锁通电话,下一个假期,下下个假期,下下下个假期……只要有机会,我就要来找林周锁。
我们最初会瞒着所有大人,等到羽翼丰满,能狗掌握自己的人生时,再看时机决定是否要坦白。
不坦白也没关系,我会永远喜欢他。
若是不小心关系暴露,那就大方一点承认。会伤害父母是必然的,我对此无可奈何。
我只知道我不能放弃林周锁,我真的很喜欢他。
人总要舍弃一些东西,轻装上阵才好走得更远。
不是吗?
一周后的周三,是欧珉义的二十一岁生日。
林周锁看上去很重视,脸上的笑容也明快许多。
这一个月雨天多过晴天,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实在很难让人开心起来。
我已经好久没见林周锁笑过了。从祭拜回来的那个午后开始,我就感觉总有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酝酿。
无事时,林周锁总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次数太多,我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欧珉义生日那天是个晴天,久违的天晴让人很舒适。太阳晒得暖呼呼的,驱散了细雨带来的阴冷潮湿。
林周锁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他是真的很重视欧珉义的生日。
我今天居然也醒得特别早,洗漱完就站在一旁看他忙活。
不是我不想帮忙,是他拒绝了我。
我揉了揉眼睛,感觉这一幕非常温馨。
不得不说,林周锁真的很有烟火气。
在我的印象里,很多叔叔家的男性都是不需要干活的。但林周锁不一样,他能亲力亲为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假以人手。
他这种认真生活的态度格外令我着迷,也令我眷恋。
林周锁正忙着做蛋糕,我看他额头都渗出一点汗珠,实在忍不住就说想帮他。
他想了一会,让我帮忙切点水果。
我从冰箱里找出几样水果,林周锁说各种都切一点,我就依着往日挑水果的经验翻出几个卖相好的。
切水果时我们闲聊,我看了看他,忽然说:“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
我这只是随口闲聊,看见了,于是有感而发。
林周锁愣了一下,他没有看我,我听见他笑了笑,问道:“只有今天看着开心吗?”
他身上的活力似乎随着欧珉义的生日慢慢回来了,事情应该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略微放下了心。
我想了想,说:“不是,我感觉你今天特别开心。”
林周锁像是被我逗笑了,他嘴角弯了弯,摇头说:“今天天气好,开心一点也没什么的。”
他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或者说,男生在他这个年纪,一般是不会表现得这么……贤惠?
是因为自己一个人住吗?他看上去什么都不需要。
“跟你一起生活的人,一定会觉得岁月静好吧。”我也被他带动,变得感性起来。
“是吧。”林周锁还赞同我了,他说,“岁月静好不容易的,鸡飞狗跳往往才是日常。”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而他并不想给我解释。
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那头的楼观岳大声问:“扬错,你跟哥哥有什么想喝的吗?”
楼观岳打的是视频通话,说话间,他举起手机对准了货架,在等着我们的答复。
我看了看屏幕,懵了。
“你怎么在超市啊?”
楼观岳挠挠头,说:“昨天没跟你说吗?今天咱们不是兵分三路?”
我疑惑地看向林周锁,林周锁看上去无辜极了,话却说的很邪恶。
“抱歉,是我忘记告诉扬错了。”
我瞪大眼睛表示不可置信,呆愣在当场。
可能是我表情凝固的样子太好笑了,林周锁居然捧腹大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么开怀的表情,而电话那头的楼观岳恨不能把头塞进手机穿到我们这边来,疯狂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哥哥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林周锁笑够了,拿过我的手机吩咐道,“啤酒和饮料看着买,你们喝饮料,啤酒买给小欧。”
楼观岳不明所以地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我追问楼观岳口中的“兵分三路”,林周锁说,他和我做蛋糕,乐鲤和楼观岳去买东西,欧珉义下地去看他的棚和果树了。
“这难道不是兵分三路吗?”林周锁摊手。
我哑口无言,半晌,弱弱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可能我的语气听起来怪委屈的,林周锁明显愣住了。
“……抱歉。”他的声音低下去,脸上也没有笑意了,“生气了吗?”
生气倒不至于。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林周锁端详我好一阵,可能不信我,在自己确认吧。
“我真的没生气。”我再次强调。
他这才松了口气一样拍拍我的肩膀,歉意地说:“这次是我任性了,抱歉,扬错。别生我气了。”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再去追问,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