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吗?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笃定地说这句话,我觉得有些不开心。
“走吧,扬错。”欧珉义很快调整好精神,似乎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一场幻觉,真实的我们正通向他嘴里的“秘密基地”。
欧珉义带路钻进了那条长满杂草的小路,我的裤脚很快就刮蹭了许多草的碎屑。他边走边说,似乎在跟我聊家常:“我之前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堂弟——他在家事上就是个锯嘴葫芦。不过他似乎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走这里能去哪里?”我低头看脚下凹凸不平的路,草经边上还有一坨粑粑,不知道是猫还是狗的。
“去放松心情——没准你能共情你堂哥呢。”欧珉义前头不管不顾地走着,他的话让风传给了我。
我原本还在踌躇,实在不想弄脏衣服,但这话一出,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住了,看欧珉义已经走出去很远,连忙三两步跑着跟了上去。
“什么地方这么神奇?”我很快追上他,又问,“林周锁怎么会知道我,先前我可不清楚我居然有个堂哥,他怎么就提前知道了?”
我想起初见时他看我的那一眼,显然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欧珉义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第二个问题,说他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纳闷极了。
“我说‘似乎’,他似乎早知道你了。”草丛里不住地跑出蚂蚱,欧珉义坏心眼地去踩那些蚂蚱落脚的草堆,他不看我,也不看天,咬文嚼字半天,才送了气一样慢慢地说,“我是猜的。好歹我和他也认识这么久了。”
“那……”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一滞,脑海里闪过一丝白光。
欧珉义走得要跳起来了,他来这里简直如鱼得水,照他所说,林周锁比他更喜欢这里。
欧珉义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对林周锁的态度。
我小心翼翼的窥探和急不可待的好奇,都在告诉着他我对林周锁的在意。
不管是好是坏。
“你看。”欧珉义突然停下。
我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恍然环顾,四周渲染着夏的颜色,苍茫的天倒映着渺小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眼里流转着光,探寻的也是同一段记忆。
“就是那个小坡。”欧珉义指着一个方向,那里绿草如茵,阳光晒在那里,睡午觉一定很舒服。
“我初来乍到,那时候我十岁,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小孩。
“这里是阿锁长大的田野,我第一次遇见他,他就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扭头朝我看,眼里都是戒备。”
现在回想起来,欧珉义还记得当时林周锁的那个眼神。
痛苦又麻木,一潭死水一样盛在乌黑的眼珠里。
“这里……”我试图去回想,在脑海里构筑出曾经的画面,顿了一下,说,“这里看着好有生机。”
“生机吗……”欧珉义喃喃道,接着摇了摇头,“那时候是冬天,树是秃的,草是枯的,连飞过来的鸟都黑得看不见其他颜色,阿锁一身黑衣黑裤,坐在那里像墩石头。
“他看上去快要枯萎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和冬天一起死在春天。
“荒凉的冬天冷得吓人,风都在咆哮。我记得前几天还下了雪,天地一片苍茫。”
我完全想象不到那副画面,明明眼前的草木葱茏,我还能看见蹁跹飞舞的蝶和蜂,树上的倦鸟啼鸣高歌,早已干涸的河流里种满了半人高的玉米。
“这里原先有水吗?”我指着那片凹下去的玉米地问。
欧珉义想了想,他似乎也不是很确定。
“应该是有的,但是干涸了好多年了。至少我小时候这里是没有水的,阿锁也说没有。”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原谅我每次说的话题都是关于阿锁的,我也有私心。”欧珉义找了个草长得比较矮的位置,干脆坐了下来,“他没有别的亲人了,你是他珍重的人,我希望你能稍微对他好一点。”
他这话其实有些强求甚至有些道德绑架了。归根结底,我和林周锁相识不过几天。
“当然了,”欧珉义自己也知道,他这话说得不仗义,“我这么说肯定是不对的,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和乐乐都可以替他补偿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们能给。你可以把这看成交易,不过还请你像阿锁保密。”顿了顿,他看着放松了一些,补充说,“我看你好像也不讨厌他,不然跟他好好相处吧。”
“他成天不见人,怎么相处。”我在他旁边坐下,这话说得熟络,是我在传达肯定的讯息。
欧珉义回头看我,笑道:“等乐乐放假,阿锁也会跟着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好好相处吧。”
我说好。
我感觉林周锁在我的心脏上凿出来一个泉眼,每次想到他,凉爽的泉水都会涌出,浸润我的心脏,随之跳动蔓延全身,让我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我很好奇林周锁,如果可以朝夕相处,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是六月中旬,等到七月中旬,林周锁就会歇下来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等。
我后仰,似乎看见年幼的林周锁,正追着蝴蝶跑在葱茏的绿意中。
他的手拨过玉米杆,玉米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从起点摇到终点。
欧珉义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