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皇子生辰宴被毁了。
丝竹止,歌舞歇,一批披甲执锐的侍卫涌入春风如意园,另一批围园堵门。
今日宴会皇帝未到场,最大的便是太后。太后被请到了事发地,一入厢房就看见脏兮兮的白禾和以极其不体面的形象倒在地上的女子。
“怎么回事?!”太后大惊失色,“奴才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竟让主子衣裳脏污成这样!来人,先把白侍君带下去拾掇好,还有这个……姑娘,去问问哪家姑娘走丢了,也给人拾掇好再送回去。”
经过陆烬轩一番操作,太后对白禾的厌恶几乎到了憎恨的地步,然而在面对这番场景时她仍要“息事宁人”。
先把事情按下去,避重就轻大事化小,免得传出“皇上的侍君在宴上与某家小姐私通”这般难听的流言。事后再随便寻个由头、法子,让白禾暴毙也好,失足落水也成,暗中处置掉就是了。
她不在乎白禾的死活,亦不在乎地上躺的那小姐是什么人,她只在乎皇家的声誉,必须维护皇帝的威严,将给皇帝绿帽的消息死死摁下。
至于白禾是否真的与人私通——太后经历了先帝后宫的争斗,她还能不清楚?
不止太后看得出这是一场针对白禾构陷,元红一瞧这满地狼藉和脏兮兮的白侍君,险些心脏骤停。
“侍君快和奴婢去收拾下……”元红迈着仍然不够利索的步子亲自跑到白禾面前。
白禾抬手挡了挡,“母后,儿臣不要紧。”
他胳膊上的伤口仍在慢慢渗血,如何看也不是“不要紧”。众人脸色一变。
“抓刺客要紧。”
太后拧起眉,急急呵斥道:“胡言乱语!春风如意园乃皇家园林,守卫森严,何来的刺客!”
元红也小声劝道:“侍君,有什么话待处理了您这伤再说?”
难道白禾不知伤口疼吗?疼死了!可那些话现在不说,便再没有机会说了。
“来人,将刺客押入诏狱。”白禾不回复太后,一抬指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贺小姐直接对侍卫道。
侍卫们一怔。抓刺客向来是侍卫司的活,把人押进诏狱意味着移交镇抚司。侍卫司是没有案件调查权,那流程也不能走这么快啊!至少得由侍卫司先核实刺客身份,确定被白禾指认的女子当真是刺客,再交给朝廷有司立案调查。
白禾如此吩咐,约等于削弱侍卫司权力。前侍卫司都指挥使人还关在诏狱里没结案,新任指挥使还在廷推扯皮中,侍卫司的权势地位空前的低。
“侍君……”元红急得满头大汗。
白禾:“抓刺客乃侍卫司职责,如今刺客就在眼前,尔等在等什么?”
在场的侍卫都是被白禾的哨声召唤来的,哨子本是一种专递紧急消息的手段,通过长短音的组合可传达简易的某些信息,比如遇险求援。在皇宫里基本没机会用到哨子,主要是在宫外用。
陆烬轩离开前耳提面命白禾注意安全保护自己,所以他一离开白禾就向侍卫司要了哨子,约定短哨音为遇险信号。他们被短哨召来,抓刺客好像就是他们本职工作?侍卫司的权势有没有被削弱似乎跟他们这些小侍卫没关系吧。那都是当统领的人该考虑的。
“是!”几名侍卫上前一步抱拳领命,锐利如鹰的目光落向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
被陆烬轩打击了好几回的侍卫司事实上已经是掌握在陆烬轩手里的势力了。正儿八经的侍卫统领被罢职下狱,侍卫司高层正忙着走关系去争统领的位置,中底层侍卫没有升官的可能,却有可能因为惹怒皇帝而步公冶启后尘。
而保护好白禾,万一在他面前立功得其青眼,说不定他们就能乘着侍君的枕头风青云直上呢?
别人不清楚皇帝对白禾的宠爱到了什么程度,他们这些时常伴驾随行的小侍卫再清楚不过了。
“慢着!”康王的随从再也按捺不住,从角落里冲出来试图挡在贺小姐身前,结果半道就被侍卫拿下押跪在地。“小的是康王府的人,这位姑娘也不是什么刺客,是王妃妹妹贺家小姐!”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在大家震惊的时候,白禾抢话道:“他是刺客同伙,一并拿下。”
刚刚摆出一副听白禾话样子的侍卫们这下却迟疑了。
抓刺客和抓王爷家眷是两码事啊!
“是贺家小姐啊。去,知会康王妃来接人。”太后说。她故意点名王妃来,已然是明示要把事儿压下来。把事情限制在后宅之间,不让闹到男人那里。
康王随从闻言松了口气,低眉顺眼不再做声。
白禾将目光投向太后:“母后,此女刺伤儿臣,是刺客,应当羁押,再移交朝廷有司调查。”
太后斥道:“哀家说了!没有刺客!这是贺家小姐,不是什么刺客。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动起来!哀家是太后,难道哀家说话不管用了吗?!哀家看你们这是要造反!”
“太后息怒,奴婢不敢!”
“太后息怒,臣不敢!”
众人立即动起来,宫人跑去请康王妃,侍卫们不敢动,元红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干净的棉布想给白禾捂伤口止血。
“母后。”白禾站起身,挥开元红,顶着脏兮兮的模样走向太后,他绕过横在地上的贺小姐,衣摆从她身边划过,如同越过一件随意抛洒在地的垃圾。“刺伤儿臣者自然是刺客!除了刺客,谁又会闯入皇家园林来刺伤皇上的侍君呢?”
太后一噎,强行道:“什么刺伤不刺伤,不过你一面之词。对了,叫御医,叫御医来给贺小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