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轩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他在当天下午就带着户部、工部随行官员及侍卫微服秘密出京。离京的消息被封锁在寝宫和内阁之内。反正原来的皇帝经常十天半个月不上朝不见臣子,这秘密短时间内藏得住。
同时陆烬轩也没真让白禾得到监国权。
当年的高帝是拿刀架在大臣脖子上,用反对官员的人头让百官接受皇后监国。从君宪制的帝国来的陆元帅不至于如此,帝国政坛的游戏规则毕竟与启国不同。
何况他真正的目的是促使罗阁老接受交易。他要的是与罗党结盟,而非得罪整个朝廷。
罗阁老听懂了,也退步了——他的首辅位置来自于皇帝任命,他如今权倾朝野的最大依仗是帝王对他的倚重。皇帝铁了心要做的事他必定难以拒绝。在这个朝堂上,清流和其他人都可以指着皇帝鼻子骂,唯独罗党只有顺从圣心一条路。
陆烬轩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对白禾交代:“内阁大臣和司礼监太监的话要多听,他们从政经验丰富。但不要信任任何人。还有,注意安全。出寝宫门必须带侍卫。”
为防消息走漏,白禾只能在寝宫门口送别。他望着换上窄袖劲装做侍卫打扮的陆烬轩,看着这个因为装扮变化而展露出青年将领之意气风发的男人,他只能站在寝宫高高的门槛后。
白禾在门内,陆烬轩在门外。
他依旧囿于宫闱,对方则即将迈入外面的广阔天地。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白禾伸出手,似是想抓住陆烬轩,但他的指尖终究没能触及对方,他轻声问:“你会回来吗?”
陆烬轩一愣,低头回望白禾的双眼,蓦地叹气,“我三个月内一定回来。别怕。”
说完他伸臂轻轻拥了白禾一下,而后洒然转身,“出发。”
陆烬轩就这么离开了。白禾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远处。
皇宫依旧是阴沉、压抑的华美囚笼。
*
司礼监值房内,由于掌印太监元红公公仍在养伤,首席秉笔太监邓义暂领司礼监事务。
邓义遵照圣意在自己桌案对面添设座位让白禾坐,他每批完一张票拟就拿给白禾观览学习,直至批到内阁令户部拨发一万两现银给聂州巡抚的票拟。“侍君……”
正在看其他票拟的白禾抬起头。
邓义欲言又止,在票拟上用朱笔写画“照准”二字,然后将它递给白禾,“这是令户部拨银给……去聂州赈灾的钦差队伍以作花销。”邓义顿了顿又说,“林阁老原职户部尚书,这应当是他的意思。”
所谓去聂州的钦差就是陆烬轩,钦差聂州便为聂州巡抚。皇帝微服出访,户部哪敢真的一个铜板都不花?要不是国库着实空虚,此行目的又是去赈灾,拨出来的绝不止一万。
白禾浏览后说:“公公,我有些不明白。”
值房里除了邓义外还有几个秉笔太监,几位公公一副忙得不行的样子,随手拿起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外走。
“我去文库查点东西。”
“哦,我送东西去文库封档。”
值房里只剩下白禾与邓义。白禾问:“皇上怎可去聂州灾区?也不知那里是否有灾民变流氓、乱民,内阁大人们真不担忧皇上安危吗?内阁仅有罗阁老试图阻拦,其他人对皇上的安危、声誉都不顾。”
邓义心里明白,白禾问的并非问题表面。他避重就轻道:“皇上以巡抚之名去聂州。若真有岔子,到头来推到巡抚钦差头上,百姓不明就里,皇上的声誉不会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