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阁老又悄然去观察皇帝的神色,发现陆烬轩微皱着眉。
嚯,还是太傅有能耐,竟能惹得他们“浪子回头”的君主露出如此明显、清晰的情绪。
家里有个刚被皇帝退回家的前侍君的何大人听太傅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他将何寄文逐出家门是为了何家的声誉,是清流世家的面子上过不去,并不是他慈爱自己的儿子,要狠心断绝关系。
就是养条狗,养了十七八年也有感情啊!
沈太傅骂白侍君,何尝不是在骂他儿子?
何大人不得不开口:“太傅此言差矣,高皇后辅佐高祖建功立业,彪炳千秋,于是高祖要与他同享江山,同坐龙椅。这是名留青史的君臣佳话。却也不该忽视它同时是一段帝后佳话。高帝后从将军府到皇宫,一路相互扶持不离不弃,是他们恩爱两不疑。”
何大人转向陆烬轩,“皇上愿宠爱侍君,予其旁人所没有的荣誉恩宠何尝不是如高祖帝后般的佳话?可惜犬子不如白侍君好……”
何大人说话就说话,偏要在最后夹带私货样带上何寄文,眼看又要抹眼泪了,陆烬轩终于开口。
“朕懂了,太傅的意思是白禾没资格跟少傅读书。少傅高贵,侍君低贱,少傅不能做侍君老师。”陆烬轩高度概括总结,然后提出解决方案,“这好办,朕娶白禾当皇后。开国皇帝的皇后能做的,朕的皇后也能做。世宗遗训管不了他们,也不应该管朕跟白禾。”
这下子包括罗阁老在内的三人都不满了。
今上的已故皇后是罗首辅的小女儿,于三年前病故,未留下儿女。罗阁老亦是在女儿薨逝后仿佛一夜变老,身形佝偻了,人也仿佛变得迟钝了。今年方才六十岁的罗乐看起来比他身边快七十的沈太傅还要苍老。
提及立后,就是在往罗阁老的心窝里插刀,是在破坏罗阁老的利益!后位一直空悬,他便一直是“国丈”!
“皇上不可!”罗阁老不顾身体,身子往前一倾就跪到地上,叩首扬声道,“立后乃关系社稷国本之事,应慎之又慎,请皇上三思!”
在此事上沈太傅与罗阁老是同样的反对态度,只是两人的反对理由不同罢了。
老太傅见内阁首辅跪了,他思忖之后也随之跪下,放下了帝师的身份以臣子之名劝谏:“皇上立男后便是要绝嫡子之脉,虽说皇上如今已有四位皇子,可皇上想过没有,来日定立太子,太子的生母该以什么身份与男后相论?太子有个男子母后,又教太子如何与嫡母相处?男子又怎能妄称母亲?难道要太子认两个爹吗!!”
沈太傅的话难听至极,这回却没有大臣会出来拦了。何侍郎的儿子刚被退回家,这头皇帝说要立另一个侍君当皇后,这岂止是喜新厌旧抛弃旧人啊,这简直是把何寄文埋进坟里还要在他坟头敲锣打鼓、与天同庆。
“请皇上三思!”何大人跪地俯首。
三个年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大臣跪在地上反对立后,宫人们静得像鹌鹑,大气不敢出一个。白禾也惊诧得扭头去看陆烬轩。
这不是陆烬轩第一次提起要他做皇后。但上一回明显是为了堵罗阁老嘴,拿一个对方绝不可能接受的要求换对方在其他事上闭嘴。罗阁老妥协了,陆烬轩就不会真的立后。
然而今天的陆烬轩好像是认真的。
白禾不由地捏住陆烬轩袖子,在三个大臣咄咄相逼前说:“皇上,臣无才无德,不敢与高皇后比肩。”
他顺着袖子去抓陆烬轩的手,轻轻捏了下。
陆烬轩仍旧皱着眉,但他没对白禾说什么。他审视三位跪着反对他的大臣,心里在想:要是反对党知道跪着说反对的话有用,那肯定能在议会看见一大群人跪着吵架的盛景。
陆烬轩终于知道大臣跪不是因为奴性思维畏惧皇权,而是——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肯听?那一定是你的错,毕竟我都这么求你了。
“你们嫌弃侍君身份低,不配给少傅做学生,那朕就给白禾一个‘高贵’的身份,皇后应该是非常高贵的身份了吧?你们又不同意。”陆烬轩笑了,反手握住白禾的手,连声道,“好好好,皇后和侍君都不行,那就做亲王。朕要给白禾封爵!”
所有人震惊到目瞪口呆,三位大臣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皇上不可!”
“且不说别的,前朝都不曾封异姓王,我朝观前车之鉴,更无封异姓王之事。老臣就说此子魅惑主上,竟蛊惑皇上封他为亲王之话张口就来!”沈太傅彻底被点燃了怒火。
立男后尚且有高帝先例在,封异姓王是什么昏君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