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字心上生咸念,充满想象。“枯”字似言木作古,好生惋惜!
韩含虽然是神,但神受香火,必近人情。他被细匀公主的入木三分的雕像和缠绵悱恻的诗章唤回了人性,愧疚不已,一时心血来潮,又起凡思。他将木偶微缩成一枚吊坠挂在脖子上,以示深刻记念。
银链扣紧韩含后颈时,吊坠小白龙贴着他喉结搏动。诗毒随血脉灼烧,蓝晶戒不慎刮过腿心,戒面骤现奇景:细匀临终溅在诗稿上的咸汁,正从吊坠渗出,沿他小腹沟壑滑向昂扬龙首。温腻感催动记忆回溯,神识中——
呼布乌湖的月影放泛在涟漪里。细匀并膝坐在岸畔草甸上。清辉漫过她微倾的腰线,在脊沟凹陷处聚成银泊,裙裾铺展的褶皱里盛满星子的私语。
当身影侧转,玉蛟划过水面,她掩在风中的讶异刹那惊起夜鹭,裙裾反应敏感,绽开潮湿的云影。紫檀偶人散漫衾间的幽光,在她指尖结晶成璀璨的碎钻。
檀香漫过粉颈,蛟鳞刮擦指肚,偶人蓝眸折射的月华在氤氲水汽中研磨未启的蚌胎。湖畔的苇丛在丝绒般柔滑的涛声里起伏,夜露跌进湖心漾开环环相扣的银河。细匀蜷指虚握,空荡的掌心盛着一丢丢暖风的温存。
韩含衣襟豁裂的刹那,玉龙坠撞上胸膛,鳞甲搏动如细匀弥留时最后一脉颤音。《咏川》诗句似青蛇游入血脉,鳞片摩挲处竟漾着暖意。
当海啸倒灌深渊,他挣脱冰窟回望——楠木灵柩裹着云锦沉向永夜,漩涡里却浮起半幅鲛绡。帕上银芒刺透幽冥,正是她咽气时紧攥的、绣着交颈鸳盟的旧信物。
胸口的玉龙纹突然灼烫起来,恍惚间细匀的舌尖正轻触龙睛蓝珀。韩含在锦衾间蜷成风干的弓,绸缎上蜿蜒的月光拓印,竟与《咏川》遗稿的墨痕叠合成隔世情笺。
韩含正自狂想时,忽被一阵阴风吹醒。
他拭目一看,身着玄麻旧袍的阴冥老叟忽从地面冒出。那枚折光叠天斗托在他枯掌间,斗沿的灼痕突然泛起橘红微光,那是韩含当年乘斗攀月时烙下的神躯余温。
韩含神目透视,已知端倪,仍用当年在地府见他的口气,恭敬地称呼道:“前辈,我们又见面了,多谢您各方面的关照!”
阳冥老叟打着呵呵道:“哪里有关照过?韩含你太客气了。细匀的事你比我清楚,那个霍豹来者不善,两阴差都被他羞辱了。没办法索回公主尸身,老朽只能把这个交给你啦!但朋友归朋友,还是那句老话,此器物当及时归还。否则我在鬼王面前没法交差。”
老叟声如石磨碾过陈谷。话音未落,韩含左拇指已凌空立起。法斗兀自开启,青烟似解缚的春绸滑出,缠上指节时竟带露水凉意。烟尾触到蓝晶戒的刹那,如淡墨入清泉般洇进晶格。
“前辈,不用了,多谢美意。你自己收好宝贝!”韩含说话间,戒面浮出三重涟漪:外圈漾开冥河雾(老叟袖管抖落的守魂霜所化);中环凝作寒玉魄(斗沿灼痕抽出的护灵丝);内里绽出柔光茧(神念织就的安魂蛹)。
烟尽光成时,蓝晶戒褪去科技冷感,流转着羊脂玉的温润。老叟纳斗入怀,双手抱住如护幼儿。
“别了。”二字轻吐如落子,老叟身形似沉锚入海。泥壤闭合处溅起两星幽光。
韩含轻挥手掌,幽光便缀上戒面雾环。桂蕊粉渗入光茧时,茧内魂影无意识蜷了蜷指尖,恍若当年细匀在望仙台上小憩,被海鸟惊扰了清梦。
韩含虚空拔身,直上九霄,罡风撕扯烈焰氅如裂帛,颈间木偶吊坠永在贴心处。蓝晶戒内光茧始终悬浮在绝对静谧中。
细匀魂影如婴卧琥珀,一缕青丝垂落颊畔的弧度,恰似她从前在书斋打盹时,清风撩弯珠帘的弧度。
此时,极高处传来暗物质的召唤,蓝晶戒指表面沁出暖意。绕光茧环流的玉魄柔光,正与当年林秀中止韩含体眠时的磁力线同频脉动。
平流层冰晶撞上蓝晶戒,溅出虹霓碎屑。茧内魂影心口亮着星芒——那是老叟截留的半点生魄,此刻正伴随着韩含的呼吸明灭,在静谧中划出流萤尾迹。
韩含屈指轻叩戒面,光茧缓缓旋动。三重涟漪渐次收束:冥雾凝成护魂锁;玉魄转为养灵泉;最内里的柔光蛹膨如满月,映得魂影睫羽金波漫转。
蓝晶戒指内,光茧表面浮出细匀唇形的雾痕,恍若当年她于海棠树下,吹散掌心落英的叹息。
韩含神识观宙,洞悉万象,问虚追实,立知细匀公主去向。他形随念动,即达B星。而此时的郝细匀虽肉身如故,容颜依旧,却已被噬天魔球附体,成了霍豹的傀儡。至于韩含与霍豹之间的角逐谁将胜出?夹在他们之间的郝细匀是否能脱离霍豹的控制,使肉身契合自己收敛在韩含手上那枚蓝晶戒指中的灵魂?暂此按住,容后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