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已经结束了不是吗。”尽管师弟还在杞人忧天考虑后顾之忧,张谦许仍然未曾显露半分不耐烦之色。
但这种情况下张谦许更需要担心,因为他尚且不知与他比试之人究竟是谁,越是后面,越能够排除大部分的人,而那些比试之人多半也不会再轻易暴露自己的顺序排号,而是想尽办法的得知对方的底牌。
他也曾在这其中观察过,大多数已然比试之人尚且无需担忧,而还未比试的人中还有数名能力不凡,甚至天赋异禀,若是自己与其碰上,绝非轻易能够讨得到好处。
有时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而张谦许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他会主动留心观察动向,也会袒护明白当下处境,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瞬息万变及时反应,也都是他作为师兄的责任,更是他为宗门为自己考虑后果的前提。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那场赌注之中得胜脱身而不输。
早在多次与八皇子的赌约当中,张谦许早已发觉他对于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是得与不得无差,可偏偏对方地位身份皆为不凡,更掺杂多繁,要想反悔,容易伤及宗门,更连累自身。
自己的赌约成了也罢,但目前也未见对方先前约定的帮助动向,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尽可能所想到的一切。
便是无论如何也都得在比试胜出,这样才能够多几分拔得头筹的机会。
在场的诸位喜好,张谦许早已经窥见,如若没有太多幕后抄手,那么给予他的机会也不会太少。
那高座台上的几位长者与尊者,看来关系并非和睦,而一旁众人未曾注意的地方,更是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台上动向登记情况。
想必他们是不知,这所谓的比试之中是于得分制,并非从上比试台开始,而是从踏进同盟那刻,已然开始比分排列,而隐隐估量中,张谦许知晓自己与师弟不算太差,但绝对不会靠前,比试多场下来作弊的手段也都有了解,知晓如何的违规不会被较真,如何的强盛会被打压。
所以他该做的,就是迎合喜好,更是让自己的比分朝前,才有机会得到那一丝一毫的机会。
是妄念也是意图,在察觉那比试台前观摩的诸位间谁才是拥有多数选择投票权的人,张谦许就明白实质上那所谓的管事也无非是障眼法的遮掩,他们所拥有的权力远不会太大,甚至权力……多数不会在那台上,而是在周遭。
他有一种妄图的想法,试想就连八皇子都无法左右需要自己帮助,其中所牵扯掺和的就不止眼前这一星半点儿。
于是在看到张意叁还在做贼心虚的偷偷摸着那茶水偷喝时候,张谦许早已经做好打算。
“师弟,如若之后有何事,你没寻到我,也无需慌张,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另外去办。”张谦许只是温和笑笑。
但张意叁反而有些慌张,不知是有些什么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拉住师兄的衣袖:“不要,师兄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我怕……”究竟怕什么,是怕自己一个人无法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还是害怕师兄离开自己。
万一师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办?父亲怎么办,家里面自己只有师兄对他最好了。
然而张谦许只是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别怕,师兄不会轻易离开,只是想着师弟毕竟也要长大了,日后的事情也许自己独自面对,毕竟宗主年岁也会逐渐老去,师兄也不可能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而且,师兄想看你真正能够不再害怕这个世间,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的生活,面对将来的一切。”张谦许语重心长的几句长话短说,却被他干脆利落的回绝了。
“不要。”往日总是怕这怕那的师弟此刻却还是拉着师兄的衣袖不肯松手,甚至将手虚虚盖在那折扇上边:“我不是不会,我只是舍不得。”他本就胆小,但在此刻却固执述说着自己心中的一切。
无人知晓他心中的共鸣,也不曾懂得那缄默之下的灵魂撼动。
他舍不得本来美好温馨的生活,舍不得这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也舍不得自己长久以来守着的东西离他而去。
宗门是他的,师兄也该是他的,自己什么都不奢求,也从不奢求别的,但就算是这样,也都无法守住吗?他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家人不离开,守住自己仅有的这一星半点,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也都装作什么都不懂。
是不是这样,师兄就会一直护着他,父亲也就不会再让他去担负承担那些罪与恶?
当张谦许看到矮上自己半个头的师弟面露委屈,明明比起自己小上几岁,有时候却显得令人怜悯照拂,甚至垂眸之间的脆弱和失落在他的心口流淌,挥之不去也无法舍下,于是张谦许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往常那般。
“师兄不会走,如果你不嫌弃,师兄会一直陪着你。”宗门当中谁都知晓他张谦许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低贱卑微,只有师弟和宗主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他自己可以装作不在意,也不去理会。
只是也忘记了他的师弟,他也连同自己一同承受着被说服游说,明明是最脆弱爱哭的,却总能在那个时候坚守住,不知晓究竟是他重要,还是自己到底放不下不下自己这个唯一认可自己的小师弟。
如果真的可以,张谦许真情愿自己不再去参与其中,也不去舍身赌注,只是师弟还这般脆弱,宗族当中仍然需要有人以身作则,他既承了恩惠,自然该有回报之刻。
“罢了,只是与你说笑的,慢些长大也无妨,无论如何……都有师兄在。”当张谦许尚未收回手掌,还留有几分余温,掌心却被师弟主动搭住,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又亲昵似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他的目光在散漫至比试台前的比试斗武,也好似被那触感触及感官,逐渐收回目光来。
望着师弟的面容稚嫩,还带着真挚而纯真的希奕,张谦许好似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声,“好了,该放开了,师兄等会要上去比试,你且在下面待着,等我回来。”
希望能够回来,希望他什么都不知晓,也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做到,随着这几场比试结束,一切也都尘埃落定,眼下真正的抉择时刻才刚刚到来,就好似原先昏暗的黎明破晓,刚刚由昏暗昼夜间转换,在一望无际的海洋水平线上逐渐显露一响清明。
为道,为己,为宗,为世,更为了自己仅有的余情,恩义,忠孝,张谦许将腰间的折扇暗扣拂过,眨眼间那柄质地温润的山水墨扇就被握在温良的掌心,张谦许一身白衣甚为世道之中的独立于时,不待人来,照旧的温润恭顺,最是温良,此间风拂,好似述说,更是那长夜时刻唯一的彻响。
其实说来可笑,他曾相信过一句话,那是《中庸》里所说:“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其意是“君子不显山不露水,但当他的能力逐渐显露,就能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何曾几时张谦许也这样相信,也从未疑虑过这些字墨当中所言,而是想要脚踏实地的去作为,纵然是旁人不了解,纵然是焦虑“伯乐难寻”,不如从自己做起,他要成为那山野当中居无定所游历世外的一盏长夜灯,也要成为那广袤无际草原之中的燎原之火,何尝不想成为世贤,又如何可谓圣人。
他想要尝试,想自己能否不断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能力配得上野心。
其实师弟是他的前言,也是开篇,只是常人从未去翻页,更不会看开头已然讲明的全篇概论,他却记得清楚,师弟曾经所说的每一句话,他说、想要无须担心别人不了解,拥有真正重要的心境,就要先做一匹千里马,春风自会开路,亦可得偿所愿。
编织的美梦与谎言,不知晓何时才会被戳破,何时会被窥见。
上台时刻,张谦许只是低眉垂眸,他前来时未曾回头,也没有再去看过师弟的态度,或许心中估量,已有定论。
后续尚未比试之人,十有七八是自己不敌,只是张谦许尚有自知之明,更清楚眼下自己唯有尽力一搏,才可得到一线生机。
张谦许从来都不知轻易二字,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而为,却是屡屡竭尽全力。
好似他们说想要在其中拔得头筹的,也可以参与接下来的商讨,只是旁人总是轻飘飘三言两语说道大话,却从未真正行动考虑,而真正考虑过的,也不知究竟能够成为那大话空谈间的现实。
这样的心绪,究竟无人知晓,更无人明了。
他所不能得知事情,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就已然被得知期间,纵使是无意间见闻,念酒却仍是好奇,才从他心中言论中得知这番海阔拘禁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