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官如此,许栎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昨日本来未曾想过休息的,无奈被徐育林以她们两人,总得有一个撑住,还有几日呢,所以就去眯了会。
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证据面前,许栎收神仔细翻阅。
除了昨日从安亲王别院带过来的,还有各队去各村各户连夜调查的口供,以及从县衙中搜出的详细资料,还有,江湖使对近期路经古湖县的各路江湖人士的汇总报告。
虽然不全,但已经是尽了大家最大的努力,最快能获得的信息了,此时外面还不断有小队来来往往,轮班调查,未敢停歇。
翻完这些资料,许栎心中微沉,幕后之人布局严谨,环环相扣,哪怕是局中人如安亲王,马倩,怕也是一知半解,扫尾干净,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所谓右卫率中之人,按照马倩和师爷的描述,可以在右卫率中找出无数可匹配之人,而那几人也未在城门的进出记录中,马倩只说是依从命令,开了方便之门,让人悄悄离开了,所以现在只能等卯时京城开城门后,太女那边的消息。
根据秦府尸体上的伤口来看,是专业杀手所谓无疑,且这种武功路数,江湖少有,唯有魔教,不留行,但此教之人出行,一贯是隐匿行踪,旁人难觅,从江湖使拿过来的来往名单上也未曾有丝毫疑似之人。
但有个奇怪的点,几十年前,魔教被名门正派联合打压,势力骤缩回南方,京城附近,若不留行要做到这种地步,不亚于谋杀闲散亲王,而且,雀楼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许栎当即将身边的泽漆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让人连夜送信回京城找朴恩了。
若只是有京城之人为不留行打掩护还好说,若是雀楼出了问题,那才是麻烦事。
许栎更愿意相信是有一只大手在背后为不留行处理后患,但是雀楼此次暴露出的隐患也不小,及时改善才是上策。
不过,若是夏思缪没有隐瞒,那此人,可以轻易瞒过大理寺和江湖使,在朝中分量绝对不低。
慢慢调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许栎有足够的耐心,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将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
天色将明,连夜处理尸体的数个仵作都快瘫倒在地,许栎查看仵作记录无误后,叫人将尸体装进早就安排好的灵车,趁夜运到城外的义庄,待案子结束后下葬,也免得吓到人。
古湖县这几日不管是客栈还是青楼邸店,能留宿的未曾见过可疑之人,秦府失踪的二小姐却未见踪影,总不能,也是开了方便之门吧,那就得发协查令,让周边州县协助调查了,此事天亮后徐育林和江湖使会一同下发通知,如今,也只能等。
又花了不短的时间将文书资料反复看了几遍,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许栎干脆放下案卷,往秦府后院看去,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想起泽漆虽然武功算不上顶尖,但是门中武学了解的最全面,也不像昨日一样,将人派出去调查民情了,拉着人一起去找线索了。
离开前,许栎特意看了眼夏思缪的位置,发现这位世女殿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跟自己的那位黑衣侍卫,找了个亭子,品茶,赏月。
处处透着诡异。
昨日去了秦家子嗣的院子,现在就去秦家主院看看了。
见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泽漆上前一步说:“小姐,现场都破坏的差不多了,怕是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许栎也有些头疼,死的人太多了,哪怕她们尽量控制参与进来的官差人数了,但是,人少了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查完偌大宅院,人一多就很容易破坏现场,哪怕再小心,还是不可避免。
无奈一叹:“尽人事罢了。”
许栎看的明白,秦府之事,说重要也不过如此,只是七拐八拐的牵扯到太女,若是处置不当,易有后患。
两人打着灯笼,四处查看,穷一切之能事,旁人看到,只觉得惊奇。
不巧,夏思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带着人过来了:“许大人案卷都看完了,有什么发现吗?”
许栎恭敬行礼,回道;“下官有愧,尚无收获。”
“那许大人是在干什么?再查一遍秦府,是不相信姐妹们的能力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激起众人的不满,秦府之前本就被地毯式搜过了一遍,可用的证据都收集了,还是自己的上官徐育林查的,若是有心人闲话两句,在挑拨一下,很容易埋个隐患。
虽然,对于案发现场的多次查看是情理之中,但是被人这么指出来,就很容易出事。
许栎拱手道:“殿下误会了,诸位同僚调查仔细,下官未有不满,只是,下官阅览案卷有些疑惑,故来实地求证一二。”
“什么疑惑,说来听听,在场这么多人呢。”
许栎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自己?目前除了雅荷和白凝的事情,许栎和宁王府未有交集才对,此事需要查个清楚。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波澜不惊,既然夏思缪问了,许栎就说了,“仵作记载,尸体多是一击毙命,将肺部刺穿。”
“是,没错。”
“下官没想明白,秦府一百多人,就算是熟人作案,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独自一人,光是杀害大堂的主人家,凶手也许耗费一点时间,此间,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跑出去吗?就算都中了药,那值夜的家丁?前门后门都被堵住了,还有狗洞呢?”
没错,案卷记载秦府有一个狗洞,不大,但可供小孩钻出。
“此事,本殿下就可以回答你,笑白。”
黑衣侍卫,笑白,面无表情的说道:“配合轻功步法,我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此案。”
“但若是下官没猜错,这位大人武功不凡,莫不是大宗师?”
夏思缪:“算不上。不过,许大人你也听到笑白说了,此事可行,不过本殿下也明白,许大人不过是一介书生,无法理解也是正常,不过本殿下希望许大人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下官谨记。”
说完,夏思缪就带人离开了。
泽漆见人都离开后,宽慰道:“小姐勿要多想,那位笑白大人,虽然未至大宗师,但已然是宗师巅峰,所以做成此事不难。”
但这个世上又有几个笑白,秦府又有什么价值可以让如此之人出手?
不能习武,许栎虽然遗憾,但并不执着,许栎更奇怪的是夏思缪的态度,似敌似友,非敌非友,若即若离,着实难懂。
不管她们,两人继续查找线索。
功夫不服有心人,在太阳出来那一刻,两人终于在下人房间的榻上和墙上,找到了一点痕迹。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是许栎还记得关于整个尸体的仵作记录,床榻也已经被血浸透,一夜过去,有些干涸了,所以,有些痕迹,倒是明显了。
泽漆上前仔细看了看,又比对了许栎口述的死者死亡位置,和死者伤口,得出结论:“小姐,行凶者武功应该未到宗师。”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继续说。”
“此地应该是最后一处,凶手应该是有些脱力,所以未曾控制住,你看这榻上的痕迹,有数剑齐出之势,属下所知的,唯有三十年前就已经失传的覆决。”
“覆决?”许栎见过关于覆决的描述,是当年覆中的杀人绝技,搭配身法,总共两招,一招明,用于当面对敌,虚虚实实,有万剑齐出之效,叫人避无可避,一招暗,唯快不破,一击毙命。
只是关于覆当年之事已经逐渐湮灭,旁人一时难以想起她们的手法。
杀人技,又有迷药,再遇上普通人,造成如此惨案,确实不难。
不过,若是如此,幕后凶手更是难寻了。
覆已经消失数十年,现在根本没人知道她们的踪迹,但这几次出手都是血腥大案,意图不明,但图谋绝不小,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拉太女下马吗?
但太女自幼被当成储君培养,温良贤明,行事公正,未有差错,加上得宠的凤君,父族和夫族均手握实权,储位稳固,是毫无疑问的下任皇帝。
无名村和悟一的事,目前看来和太女毫无关系,秦府的事情与太女也牵扯不上,不过古湖县祭典之事,若真是右卫率出了问题,太女会有点小麻烦。
但也只是小麻烦。
而秦府之事,从知道是覆做的开始,许栎就知道此案,明面上怕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悟一大师和小圣僧的事情就表明了,朝中覆的人不少,且,位高权重。
那夏思缪是哪方的人?一面催促,一面阻挠,她是知道什么?还是查到了什么?
“小姐?”泽漆看着这些被遗漏的痕迹,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
“叫人过来,拓印存档。”
许栎始终清楚自己入朝的目的,此事,目前不易牵扯太多,但是,覆决,与当年之事绝对有关,许栎想起那案卷所记载的有些死者伤口,就是如秦府这般,更不可能就此罢手。
作为大理寺寺丞,此事到此为止,将证据封存,呈与上官,下一步如何做,自有上官决断,这是为官之道。
但是作为许栎,查清楚覆决,查清楚覆,是摆在面前的,找到真相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