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偏过头,注视毫无声息的张爻,一边听着张守敲击的声音。
张守的话出乎意料的多,当然,以目前情况来看,是他要传达的信息量太大了,细密快速的暗语敲击出来,张乌不得不全力认真去分辨,额头开始冒汗。
张守有些稀奇地看他一眼,但张乌浑不在意。
张守便又继续“说”,他表示离开的路就是头顶的通道,需要一直往上爬,这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岩壁不算是光滑,也有落脚的地方,只不过途中会遭遇一些意外的情况。
天地倒转的情况吗?张乌本想这样问他,但张守先摇了摇头,大概也是猜想到了张乌想问什么。
张守此前经历过了几次,次次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他没完全讲出来,总归是一些异样的动静,这很难概括,无非就是奇怪的声音奇怪的东西,解决的办法倒是只有一种,无视它们,用各种行为表现出没有看见它们的样子就足够了。
但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张守没让他自做打算,便举了几个例子,要求他在往上攀爬的过程中一直照做。
即便张乌一时半会可能听不懂这些举动的意义,但他也知道其中藏着对应意外情况的逻辑。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不必想明白,只要去做就行了。
再按照张守的说法,在张乌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会有接应他的人在那里。说到这里,张乌也听出来了一些古怪。
张守告诉他,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在意,只要一直往上走。还有,要趁时间还来得及。
什么时间?
张乌一时之间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多的就是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各种方式,毕竟干他们这行的便是多遇到这种危机。
但张守不再回应张乌的疑问,只自顾自地玩手上的东西,甚至还背对着他,明显不愿意再谈。
张乌怎么敲击作响,捣鼓来捣鼓去也得不到他的回答,背影简直像一块默默伫立的黑石。
毕竟和对方不算熟,张乌放弃得很快,收回视线前还是下意识轻轻瞄了几眼张守的脖颈和腰部。
也不知道这家伙好不好收拾……
虽然选择听他的话往上去看看,但张乌还是要先去检查一下张爻的情况。他不愿意相信张爻就这么轻松地死了,往常见过不少死得莫名其妙的人,但张爻不一样,这样死得太跌份了,张爻自己接受得了?
张守还为张爻的伤口做过一些简单处理,想到这里,张乌不由得开始心思阴暗地怀疑,总不能是张守的药粉有毒吧。
到了躺在地上的人面前,张乌敏锐地察觉张爻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如果说隔着距离的时候他看着生死不明,现在走近了,张乌觉得张爻的姿势就有些妖气起来,不人不鬼的,像他以前见过的很多奇怪东西,有点那种微妙的感觉,可细看,好像又不太一样。
张爻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水润的光泽,而显得有些古怪的丰盈,张乌看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这有点像泡胀的尸体,也像是张爻身体里挤满了未知的柔软东西。
也许是他看得太久,又还没行动,张守也来到张爻的尸体面前。
他毫不顾忌地伸手按了下去,脆弱的皮肤像是一层膜,轻易地被手指压下去,仿佛下面的骨头和肌肉都不存在了——张乌起初以为是这样的,但随着张守不客气的动作,扯破那层略显黏腻的油光人皮,它完全的非常轻薄地破裂开。
就像是虫蛹一般,内里的血水,极其粘稠的红色液体毫无波澜地展现在他眼前。裂开的皮囊仿佛极致盛开后渐渐枯槁的花与叶,揉碎般蜷曲起来。这一幕非常的恶心,但又有些奇特的瑰丽,总之,叫人感觉头皮发麻。
张乌没有闻到血的腥味,只有一股甜蜜的香,似乎还其中含有花的芬芳与诱人的苦涩,很容易就成功激起了他的食欲。如果不是一直旁观张守的行动,乍一看见这东西,张乌还真可能以为是美味的琼浆玉露。
饥饿的渴望似有若无的在他心里萌芽,然后开始增长,里面夹杂了些许躁动,张乌不免觉得恶寒。
张守默不作声地拿出刀,用力刺入红色液体之中,但刀尖没有触碰到血水,如果这是普通的人体融化而成的血水,那为何又能诡异地蠕动起来,躲避张守的攻击?
蠕动的液体透出一种渗人的活力,张守一出刀,它便如波浪一般迭荡,然后露出了周边的“岸面”。那些圈着红色水面,将之与人皮分隔开来的东西是白色骨头,已经失去了人骨该有的轮廓,显得形状特别怪异。
张爻竟然融化成了载着一船红水的人形棺。
这时噗通一声,张守往里扔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血水里伸展开来,如一条白色的蛇静静横置在鲜红发亮的液体面上,但看它的身形、外观,张乌知道它只是有一点长得像蛇。
即便张乌没亲手碰过它,现在也大概清楚它究竟是死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