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冬至前夕魂司下令封锁阴间后,往返阴阳两地便加设了许多繁琐的流程,尤其是需要去阳间出勤的鬼员,不仅要递交让直接上级领导审批的材料,还需要部门负责人向冥法司递交申请,等冥法司备案通过后才可离开阴间,之后回阴间还得报备阳间轨迹,以至于一套流程下来,想去阳间瞎逛游的鬼员基本没有,毕竟谁也不想一边花时间折腾这些东西,一边只去阳间喝口西北风而已。
所以像治安部这种经常出入阴阳的部门,曾泉作为部门负责人除了顾及自己的各种报备,还得自顾不暇地天天提醒部门鬼员补交一些出去探亲的请假销假报备,还有外出巡查等事务的报备,而其他冷不丁出去一趟的部门同样也是被冥法司一视同仁,就连死令部去阳间拉包裹的鬼鬼通小车都要在报备范围内。
“就你那部门的小破车要是不走一遍流程,想出这阴间,”曾泉冷哼一声,“门都没有。”
江渚:“……”死令部本就没门……
听到曾泉语气中掺杂的抱怨,江渚倒是没有先估量这套流程到底有多繁琐,他只是觉得魂司或许已经料到阴间有鬼同鬼蜮有牵扯,甚至牵连着鬼门关,如今趁着冬至封城的大动静限制鬼众出入阳间,就算揪不出幕后大鬼,至少也能保证不会被闯入阴间的鬼蜮恶鬼惹得措手不及。
曾泉见江渚没反应,以为江渚仗着自己的直接上级是魂司,根本不屑向冥法司递交申请材料,他便又不死心地将他这些日子的操心经历事无巨细地吓唬了江渚一遍,并提醒之前擅自离开阴间的江渚即刻起做好被魂司召见的准备。
不过江渚带着阿宵本也没打算先去阴间找魂司交检讨,他只是刚学着当爹不久,担心孩子受不了数九寒天的酷寒,这才勉为其难地蹭了曾泉的鬼车,并让曾棒槌以鬼寿发誓,不许打听任何事且晚上巡逻时必须把他们再悄无声息地送回阳间。
可瞧着坐在江渚怀里的乖顺的小人,曾泉实在压不住舌尖堆积的疑窦,终是忍不住尴尬地开口,以怪责的口吻打听问:“你怎么会抱着孩子去鬼蜮游逛,你也不怕损了孩子阳寿。”
因被耗子唠叨了一路,江渚便用两个水煮蛋将鼠哥诱骗到了后备箱里,此时耳根好不容易清静了许多,但身边突然少了个知心的人,江渚少了之前见人的热络劲儿,除了看向怀里抱着的阿宵时能展颜笑笑,那眉尖自打离开鬼门关就没有舒展过,仿佛周遭的任何景物都有可能是触动他心神的罪魁祸首。
现下听到曾泉询问他怎么会出现在鬼道上,他自然不能提及鬼门关,只轻描淡写地搪塞一句:“早就听说踏上这条鬼路的鬼只能进不能出,我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曾泉双眉一扬,很快从这句吃饱了撑的体验型活动中咂摸出了江渚想拒人千里之外的思绪。
于是他识趣地避开刚才的话茬,开车的空档腾出一只手拍了拍阿宵竖起的朝天辫,稀奇地问:“这孩子多大了?叫啥名字啊?看起来也就三岁吧……他父母是谁?这孩子既然能入阴间,想必他父母不一般呢,说不定我也认识他父母……”
“爹爹……”
不等曾泉絮絮叨叨问完,阿宵一声奶生奶气的唤语蓦地将曾泉封印在了驾驶座上,而紧接着,凌景途顶着一副长发披肩的形象便顺理成章地跳进了曾泉脑洞,并暂时填补在“娘亲”的位置。
江渚没有急着回应,只抄过曾泉的大衣,轻车熟路地从其口袋里掏出个封装好的酱肉包,随即给阿宵调换了方向,让阿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腿上,恰对着开车的曾泉。
随后本来不愿说话的江渚看在包子的份上,慈眉善目地指了指曾泉,又指了指手里的包子,和阿宵解释说:“阿宵,这是你大爷,曾大爷,这是你曾大爷送的包子。”
阿宵仰头看了看江渚,用手指戳了戳盛着他大爷牌包子的包装袋,对着包子咬字不清地叫了声:“真大爷。”
酱肉包:“……”乖!
曾大爷:“……”这爹爹就不能教孩子叫声伯伯吗?
以前江渚赴阳间办事时,同在阳间巡查的曾泉只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恰遇到他,便在回阴间之前递给他个包子,省得某个欠钱不还又没有吃早饭习惯的大爷再饿死在路边,所以这些年曾泉一直有往口袋里揣包子的习惯。
不过现下曾泉不打招呼地停下车,然后僵硬地转头看着江渚把包子喂给阿宵,倒不是因为心疼他的肉包,而是因为他参不透面前这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他不知道江渚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些什么,先是寒衣节拐了个半人半鬼的大活人,冬至休班度节后又抱回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光鬼”百年的江灵侦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把一家三口凑了个整,就这速度简直比凌景途口中念叨的“乘火箭”兄弟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