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渚……” 凌景途很没有眼力见地将江渚稀罕了一番,还听取鼠哥的建议,将之前听起来格外见外的称兄道弟,换成了如此亲昵的称呼,而且他随江渚日头长了,再也不会把“渚”字与旁字混淆,只是冷不防地喊出来,在江渚听得倒是与“小猪”没什么区别。
“你……咳!”
江渚依着凌景途手臂,勉强坐起身。但刚开口就被吸入的凉风惹得不住地干咳,好一阵儿他才缓过气,然后抬手止住摩挲在他胸口的为他顺气的手,盯着身旁半扶半抱架势的凌景途问:“鬼门关怎么样了?”
凌景途为他端了杯温水,等他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拭过他嘴角的水渍才安抚说:“北域结界尚在,南域结界虽被毁,但有忘川阻隔,噬魂鬼不会闯入阴间,况且有忘川相助,彭老铸造的符鹤咒印没有全部被破,也能将无间鬼蜮的噬魂鬼困住一段日子,之后阳气渐生,生气渐盛,只要毁了魂石碎物,便能安稳度过年关。”
“嗯。”江渚宽心地点点头,随即又问,“你的伤……还疼吗?”
凌景途一愣,接着下意识地飘忽着眼神,扯了扯自己衣领,生怕被一目了然的江渚看到自己脖子上还没有及时消褪的烫疤。
但江渚即使不看他也对他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况且他既然担忧凌景途的伤势,便不希望得到对方敷衍搪塞的回应,甚至是避而不谈,徒惹他一人暗搓搓的心疼。
可显然凌景途仍是学不会怎么小题大做地向他撒娇,凌景途只会将所有自认为会惹他忧心的东西藏起来,然后直白地应一句:“不疼。”
听到这句不需任何人怜惜的皮糙肉厚的答复,胸口本来还憋着一口气的江渚无奈地低叹一声,接着掺着怨气似的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对凌景途说:“既然你的伤要不了命,我呢,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那咱俩也没有必要展望什么未来了,而且这大晚上的都挺困的,抓紧翻完旧账就各自安息吧,其他的话留着之后再说。”
“翻……翻旧账?”
凌景途吃惊地念叨着这三个字,仿佛他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将江渚口中的旧账翻完似的。
“门主好潇洒,不念旧情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我那还算宽敞的阳间小窝都只是门主落脚的客栈而已,根本留不下你一句道别的话是不是?”
见凌景途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江渚一噎,急忙收敛起色厉内荏的目光,稍稍放轻语调地嗔怪凌景途:“可是这客栈老板好歹有钱赚,可我呢,我不仅捞不到钱,还捞不到人,甚至还被一个什么都不留还敢跑的人困在自个儿家里,怎么?怕我讨债吗?”
“不是……我没有怕你讨债……”
我巴不得你来讨债……
凌景途在一群噬魂鬼面前都没有畏缩过,但每次被江渚用质问的腔调问及一些事,他便一时找不到可以撮合的辞藻,唯恐自己一句话冒出来反而使得江渚更气火攻心,一巴掌想抡死他。
其实他倒巴不得被江渚狂揍一顿,毕竟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他本意虽是想让江渚安安稳稳地度过冬至,但不告而别,用符咒困住江渚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作为,他没有问过江渚愿不愿意,只一股脑儿地想让江渚活着。
可他既然已经情不自已地招惹了江渚,那要是往后余生没有他陪着,江渚会活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如他之前一般,一边受不住千千万万个寂冷日夜的煎熬,拼命想被岁月的洪流拖拽入自己应得的结局,一边又为了等着一人,不想挣脱地将自己禁锢在原地的牢笼中。
“对不起……”
听到凌景途支吾半天突然说出的三个字,原等着一个拥抱便能让自己顺坡下来的江渚硬是又将自己抬上了一层台阶。
“我不需要门主说什么道歉的话,我要……”
我要什么?江渚脑海中飞快地闪现出一桌满汉全席,可转念一想,他一个根本不愁讨不到媳妇的“四正”半鬼青年,岂是一顿饭就能说服自己将旧账翻篇,那也得看凌景途能给他做什么饭,如果又是清汤寡水,好歹也需用行动补偿给他一点荤腥,哪怕是一句让他心痒难耐的情话也是好的。
然而凌景途除了会刨根问底地问电视里的女鬼跑哪儿去了,根本不会说什么撩拨的甜言蜜语,若是他不要脸地再要甜头,毋庸置疑又会得到一坛子满满当当的姜糖水而已。
这样一想,心里仍然有几分憋屈的江渚缩回被子里,须臾撂下一句:“我要和你暂时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