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见江渚他们没有立刻回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你们上次既然能活着离开这里,就不可能是人,不管你们是阴差还是鬼将,我只是好奇你们查到些什么,有没有查过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在你们眼里,我是人是鬼,他们又是人是鬼?”
江渚低笑一声,反问他:“人与鬼有区别吗?你倒是披着人的皮囊,不照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关于你的事,我知道的还真不多,我只收到了你糊弄人的遗照,知道你大名叫李华文,听说你小名叫李富贵,还知道……二十年前你母亲死于溺井,但她死后却没有入阴间,更没有魂魄飘荡在阳间,甚至还没有魂寿,她就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或者是她身上有什么掩盖魂魄的东西,然后她又被你藏在了某处地方,我猜得对吗?”
“鬼……”李富贵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映在窗户上的朦胧的影子,白眸已经发黄的眼睛里突然涌上混浊的湿泪,接着放低声音,略显苍哑地说,“你们害怕鬼敲门吗?做过亏心事的人一定会怕鬼敲门吧,可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却害怕敲门声,因为那些敲门的人比鬼还可怕,他们会嘲讽你的家境,会嘲笑你的穿着,他们会毁了所有你拥有的东西……”
李富贵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忿然悲戚,他仿佛又把自己困在了一处暗无天日的枯井中,他无处可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逃离出那段煎熬的日子。他入学晚,九岁的时候才入校,那个时候周围几个村落的孩子都会聚在一个学校学习,而有些离校近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吸收了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精气,竟会把自个儿宠成低龄版的“地头蛇”,并拉帮结派,呼朋唤友地欺负那些在他们眼里“不合时宜”的异群人。
而自小脸上有冻疤的李华文毋庸置疑会成为他们欺负的对象,起初的时候,他们仅是明目张胆地言语辱骂,到后来便开始“小打小闹”的试探,直到无所顾忌地动手。他们会往他的坐凳上洒水,并喜欢看他手足无措地盯着凳子,然后被众人嘲笑的模样,更喜欢毁了他所有新得的东西……
他明明见过他们被别的一群人欺负时的畏缩的模样,但在他面前,他们便是那样的趾高气扬,蛮横霸道,他们内心对自己的不满却要在他身上得到抒解满足,他可悲地成了他们渡己的工具,成了他们肆意攻击的物品。
“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我妈生活,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有时候会忘事,有时候又像同鬼说话一样,自言自语地嘟囔一些过去的事,可她从来没有怨骂过那个抛弃她的人,后来我上了学……那些打骂我的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家的位置,他们会在放假的时候去敲门,然后嘲笑我那个疯疯癫癫的妈……那段时间我脾气特别暴躁,我把他们对我的伤害全都归咎于她,我回到家会说伤她的话……还好她容易忘事,我就算骂过她,她搁天就忘了……”
李富贵自嘲一笑,“可她虽然傻,却也懂些事理,她看得出那些敲门的人不善,那天,他们敲门,我没有开,他们便一边在院门外辱骂,一边往院里扔石头,我不小心被砸到了,她就冲了出去,将其中的一个人砸破了相……晚上他们家长找来时,我们赔了医药费,但我的日子还是过得那样,直到我终于离开了这里……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可惜……三十而立,那一年我已经有些本事,我帮衬着这里建了这所学校,离我家近些的学校,我原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传来的却是她溺井的消息……”
江渚看了眼手机上那些魂寿同阳寿消失的名单:“所以你就利用她杀了那些霸凌你的人。”
“我没有!”李富贵扯着嗓子驳斥说,“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来这里的,那时候教学楼还没有建好,但他们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晚上的时候有两人来这里堵我,所幸都已经不是孩子,我们开始的时候还是可以寒暄几句,可是他们故意提到了之前的事,故意想让我犯糗,我当时是想打一架,可是我没有动手,其中一个人说得高兴,不住地用手拍击房门,然后……然后她就来了……她用头发将他们拖进了一口井中……两日后,这两人的尸体出现在了坟场的那口井里,没有人怀疑我,村里的人只是以为这两个外地人聚众喝了酒才掉入了井中,那口井废了,而我也因为她又回到了最初不安恐惧的日子。”
“没有人怀疑你?”江渚挑了下眉头,“还是有什么会画符施咒的鬼帮你?”
李富贵一顿:“是,鬼先生帮了我,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封了一些人的嘴,才让这事不了了之。”
江渚一听,心说,在鬼看来,除了鬼附身还能有什么让人闭嘴的好办法。
“你说的这位鬼先生是谁?说不定我们还是阴间的同事呢。”江渚开玩笑样地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