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时分,夜雾逐渐变得浓厚,天上云层如绸布,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原本热闹的山林一下静了,就连风声和水声都悄然远去,仿佛在这一瞬空间发生了改变,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风景虽是一样,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薄薰率先察觉,猛地站起身:“主人,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池鸢缓缓睁开眼,看向头顶浓稠似墨的乌云,眼底浮现出一道绚丽的星图银光。
“这是固定时辰开启的结界,它的存在……已近千年之久,看似力量薄弱,但想出去也没想象得那么容易。”
薄薰惊讶道:“啊?结界!想不到这深山之中还藏有结界,主人,是幽山那帮人搞得鬼吗?”
池鸢坐起身,摇头道:“不是也不可能,能将整座山脉全部覆盖的结界,非凡人之力可为。”
池鸢说完顿了顿,目光在山势最高处停留了一会,而后又看向头顶上分布的云层,用手指默默掐算:“这结界的法阵很古老,极可能是千万年前遗留下来的。”
薄薰讶异张嘴:“主人,您说这山中会不会也藏着一座魔族祭坛?”
池鸢神情一怔,不由站起身,之前听那黑衣人说,幽山的人要向魔神祭祀,这魔神祭祀非同小可,每一次祭祀都需耗费大量生灵之力,且魔神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一个人都能拜祭,必须由他座下使者选中之人,或是与使者签订血契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那便是此地必须有千年前遗留下的魔族祭坛。
这是因为建成一座魔族祭坛极为繁琐,其中规置和各种隐秘要法,只有魔神使者才可得知,这些也是与魔神达成连接的必要因素,若没这些,祭坛建成也只是一座空壳,祭祀相应活动也无法进行。
整理完思绪,池鸢回道:“嗯,这里大概率是有一座祭坛,不过,这结界气息中并没有魔气,我想,这结界的存在,大抵是为了压制这里的祭坛。”
薄薰点点头,不住惊叹:“这么大的结界,那该是何等神通的人布下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池鸢望向暗沉沉的天幕,声音变得悠远:“能与魔对抗,那必是神了。”
“不过这样的结界,在南浔浮玉山也有一道。”
“又是南浔,主人,这个南浔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真是越发好奇了?”
“南浔云家自古就有族人修行的先例,以前的我不清楚,但我认识的两位云家人,皆是踏入玄境的修仙人。”
薄薰听得神情一愣一愣:“主人,什么是玄境?”
池鸢微微垂眼:“修仙者,一看悟性二看灵根,入玄境便是踏上修仙大道的第一步,和我这个没有灵根的人相比,他们两个可就厉害得多。”
“比主人还厉害?”薄薰双眼一下睁得溜圆。
“嗯,很厉害,我打不过他们。”
薄薰怔了怔,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主人……比您还厉害的人,真是完全无法想象,您都这么厉害了,那他们岂不是仙人了?”
池鸢微微失笑,轻轻刮了刮薄薰的鼻尖:“他们离仙人还差得远呢,说起仙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一位了?”
薄薰眨眨眼,绿瞳瞬间缩紧:“对哦!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怕人,原来仙人的气息那样可怕,完全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晏观潮的力量已经被削弱了许多,真正的仙人厉害,等以后去了灵界,你便知晓。”
薄薰听言不由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主人,我们快去找到魔族祭坛,说不定能在祭坛中找到一些线索。”
话音刚落,一阵怪风突然从林中窜来,卷着厚重的浓雾对着主仆两人就是一阵劈头盖脸。
“唔……咳咳咳,什么怪味道,真是难闻……”薄薰捏着鼻子,挥袖将浓雾驱走。
等眼前的雾散去,却发现周围全都弥漫着一团团黑色的雾,像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一样,沉甸甸的,其中还有看不清的东西在暗处滚动。
与此同时,周围温度也在急速下降,原本还只觉春寒料峭,这才一会的功夫,温度冷得就像三九严冬。
但这股寒气并非是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直达灵魂的阴冷,让人情不自禁地发抖,牙齿都开始打颤。
池鸢穿上法袍,没有月光照拂,法袍上符文也不似之前那般显眼。
薄薰见状,立刻祭出自己的藤枝剑,剑变出的那瞬,一朵朵小白花噗噗噗的绽开,浓郁的花香如有实质的环绕在剑身。
林中飘着不少孤魂野鬼,这些东西对普通人除了精神攻击,造成不了任何实质伤害,遇到池鸢两人,更是躲得有多远跑多远。
可吊诡的是,这会子那些孤魂野鬼全都围靠了过来,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潜藏在树丛中,直勾勾地盯着山坡上的主仆二人。
整座山突然寂静得可怕,冷飕飕地阴气将山坡上的花草都冻出了厚厚的一层霜,那霜为深黑色,凝结之后又如浓稠的血,一点点的从叶片上滑落。
就在这时,深山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浑厚又怪异的铜铃声,铃声在山林之间一圈圈回荡,似受到铃声影响,那些躲在树丛后的鬼魅全都站了出来,张开黑洞一样的大嘴,凶猛地朝着池鸢两人嘶吼。
薄薰当即挥剑,莹色剑光成十字横扫而去,“滋——”的一声,鬼魅触及光芒,直接化作青烟消逝,余下鬼魂见状,吓得立马退回了树丛。
薄薰翻转剑柄,背在身后道:“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平常这些小鬼哪敢来主人面前放肆,今日,竟以下犯上,实在太过反常。”
池鸢嘴角牵起一道弧度:“是赵无咎来了。”
“赵无咎?哦,是主人之前提到的那个。”薄薰微微闭眼,凝神探查一圈,但周围那些黑雾却能阻扰她的灵识,让感知力犹如蒙了块黑布,什么都听不见更看不到。
“叮叮——”又是一声铜铃响,但这回铜铃响了两声,并且音调与之前不同,像是在遵循某种规律。
池鸢眼眸微微泛起一丝红,凝神看去,那些退到林中的鬼魂并没有动,但她们落脚的大石外,那一片花草却被周围漫上来的浓稠黑血淹没。
池鸢当即祭出灵兮剑,剑光一震,黑血瞬退,然而黑血退去之后,原本生长着花草的地方,却突起一座座坟茔。
薄薰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不由惊诧:“主人,这是什么术法,是结界催生的?还是那赵无咎变出来的?”
池鸢一边观察一边回道:“这里的结界只作隔绝空间之用,里面幻象皆都受魔族祭坛影响,不过眼前这些幻象,应该是赵无咎借用祭坛残余力量施展的。”
“唔,原来如此。”薄薰执起藤枝剑,对着石头旁最近的一座荒坟敲了敲,两道闷响下,那荒坟突然动了起来。
薄薰兴奋的叫道:“啊,好玩好玩,主人,它是活的,您看,它还会动呢!”
随后变故发生,不止薄薰敲下的那座坟会动,整个山坡上的荒坟全都涌动起来,暗夜之下,那黑色的土如浓稠的血在翻滚,下一刻,一只挂着腐烂皮肉的手突然从中伸了出来,接着是它发黑发臭,只剩骨头架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