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怒气冲冲地走了。
回了家,四处不见吕雉踪迹。
“夫人呢?”刘邦随手抓住一个侍女问道。
“夫人一个月前就病倒了。”侍女喃喃自语。
刘邦飞奔上楼,卧室里熏着香,遮住药材的气味。帘幕低垂,门窗紧闭,隔着纱幕隐隐看见榻上有个人形,听见脚步声还翻了个身。掀开帘幕,只见吕雉脸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她本就纤弱,如今瘦得几乎脱形。他将她搂在怀里,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屋子里暗沉沉的,刘邦吩咐侍女们将门窗打开,让阳光和空气进来。
小案上放着一盏冰镇的莲子甜酪,刘邦拿起杯盏,要喂吕雉,她却把脸转向了里侧。
“莫要任性。”
“夫君明日又要走?”
“为夫哪里也不去,等夫人病好了再走。”
“你走吧,我已经痊愈了。”吕雉挣扎着爬起来,以手去推刘邦。
“好,我现在就走。”刘邦慢吞吞站起来,整理衣冠,见她默不作声,抬脚就要走。刚走了两三步,身后响起一串咳嗽声,于是又转身。“咳咳咳咳,妾身还没完全痊愈。”榻上的人说道。
“这是何意?”
“夫君去买两个煎堆与我服下,顷刻间药到病除。”
刘邦笑了,正吩咐侍女下去,吕雉却要求他亲自去买,并叮嘱他一定要买现炸的豆沙馅的,药效更好。
“还有这样的说法?”
“心诚则灵。速去!”
算起来近百日没有回家,怨不得家里那位都气得病了。刘邦买了一些夫人爱吃的糕饼蜜饯就回家了,吕雉换了一件丁香色薄罗衫子,装饰一新地斜倚在软榻上。
“你看看你,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还要上妆。”刘邦切开煎堆,滚上黄豆粉和饴糖,放在一旁晾凉。吕雉拈了一颗乌梅蜜饯往嘴里丢,酸甜可口,吩咐侍女拿去厨房煮乌梅陈皮饮。
“夫君看错了,妾身并未化妆。”
“你这张嘴,”刘邦伸出手指在她唇上揩了一下,递到她眼前,“都掉色了还不肯承认。”
吕雉从榻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重新补妆。
刘邦轻笑着摇了摇头,心知她这张脸是非画不可。
吕雉的病原本就是心事郁结,肝脾两伤,加之失眠焦虑,水米不进,于是越拖越重。如今刘邦回来了,整日整夜陪着她,她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现今天下之势危如累卵,为夫本不愿与你分离,可是......”
“夫君志在四海,安能囿于一室。你去吧,从此妾身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吕雉脸上现出悲凄之色,作势要从他怀里爬起来。
“你又要任性胡闹,”刘邦把她箍在怀里,“你可知外面是什么样子?今天把酒言欢,明天就刀兵相向。昨日威风凛凛,今日身首异处。这些只是荆楚大地的见闻,六国和朝廷又是另一番景象。丞相李斯被诛,赵高大权独揽。”
吕雉睁大眼睛,好奇地听着。外面的世界,神秘又危险,有着无尽的诱惑。
“秦亡矣,楚地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这群人表面上依附项梁,真打起仗来也是各自为营。项梁谋略超群,可惜不耐苦战。项籍空有一身武艺,可惜大脑空空,一味好强争勇。”
“项籍是谁呀?”
“他是项梁的侄子,酒色之徒,不提也罢。”
刘邦在家中待了十余日,直至吕雉恢复了健康,才乘船回萧县。临行前,吕雉画了一幅绢画,是一支并蒂莲,以示两人心意相通。刘邦无比感动,带着画作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