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邢松天却是连看都未再看她一眼,只在鼻中冷哼了一声,语气极淡道:
“殿下,陛下有旨,赐我帅印统领全军,此次谈判关乎两境安危,您还是莫要过多干预得好。”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乃监军,怎地就参与不得?”
萧颦蓦得提了声音道,见着邢松天仍侧着面,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登时便冒起了火。
然而就当她打算继续谏言时,却偶然瞧见了立在另一侧的李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萧颦即刻冷了心神,心知不可在此与他再起冲突,毕竟那是如今的总督大元帅,统领三边将士,这营中之人除却李璟外全是归他麾下之将领,她若此时不管不顾,还当着瓦剌使臣的面,届时难堪的也只会是她。
“即如此,那,便都交给大帅定夺了。”
她终是颔首示礼道,说话时险些要将那一口牙咬个烂碎,目光如刺地又瞧了眼方才落坐的格根,却在那一闪而过时窥见了一抹阴毒自眉梢悄然而过。
不好,怕是真的有诈。
萧颦心中暗道,急忙回头跟李璟使了个眼色,而后理了理衣袖拱手向上,轻挑着下巴言语讽刺道:
“大帅既不愿听我所言,那您便谈吧,届时出了什么错漏......”
她颔首环顾一周,沉着眉眼语气阴狠说:
“我必会如实禀明上听,交由朝廷发落!”
“殿下请便。”
邢松天即刻请手道,眸色随着营中气氛降至冰点,一众将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嫌恶的神色仿佛像在看那话本里迫害忠良的奸佞一般。
萧颦不愿再理会那一室的乌烟瘴气,只做足了一番派头拂衣袖而去。
“妇人短见,果真是成不了事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想的,这样的人怎能上得了朝廷议政?”
身后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萧颦后背本能似地僵了一下,袖下双拳紧了又紧,终是将那满腔不平隐在了心中阔步而去。
“行了,都别说了。”
邢松天喝了一声,只闻那私语之音骤而停歇,他转眸向下,看向那使臣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平和。
“既然贵方诚心归降,那就等本帅请奏上听,待到圣旨下来了,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城。”
他冷语道,格根大喜,一改方才那诸多为难的模样,竟是起身特意作了大越的拱手礼道:
“即如此,那臣下此番回去也算是有了交代。”
他欣喜得毫不掩饰,拱手向着周围诸将示礼,然而当转向李璟那处时却被他那冷冽的眼神狠刺了一下,竟是险些绊倒在那长桌之下。
“使臣就这般兴奋,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吗?”
他故意道,上前扶了一把他的胳膊蓦得弯了唇角说:
“记得好生回去,禀明你们巫汗。”
他笑着,唇角的弧度完美得如雕似刻,只是看着他的那双眼里却浸满了警告之意,拉着格根的手腕慢慢收紧,直至看到他额上满出的汗滴时才堪堪罢了手。
“大帅所言,臣下必然带到,诸位,告辞。”
格根回神道,理了身上披着的兽皮跟着一众将领走出了大营,只是在离去时目光却停在了那大王子所留下的一片水渍之上。
城外兵众浩浩荡荡,待到将人完好送远之时这才又陆续回了城内。
萧颦自躲着的路畔旁缓步走了出来,想着方才格根的反应,尤其是见到了那大王子被割了耳朵之后的模样暗自沉吟。
大王子是王后苏布达唯一的儿子,敖敦是她唯一的弟弟,如今一个死了一个被抓,她心里没点盘算才见鬼了。
她原本就不想跟那群秃子再有交集,更别说什么归降不归降了。
他们若真有那个心思还用得着现在吗?当年李家全盛时期不知杀了他们多少王子名将,都打到出了北境大漠也没见着他们说要投降归顺。
如今李家倒了,劲敌没了,他们反倒是想着要臣服为属了,不觉滑稽,不觉可笑吗?
想到此,萧颦不由得冷笑出声,侧身躲了躲那送人归来的副将,发愁地在暗处抿了抿唇。
她本就是想靠着这小子先收了俞州再说,如今割了耳朵退回去,若能逼得她直接过来要儿子,届时即便是要对垒那他们也得顾及着那大王子的安危。
如今倒好,所谓求和必是假意,内里怎么盘算的没人知道,这邢松天怕也是想功名想魔怔了,真就以为小胜了两场便能与世代镇守于此的李氏一族相提并论了?
“原来殿下没走啊,在此处想些什么呢?”
一道声音忽而自身后响起,打断了思绪,惊归了神魂,萧颦回头去看,却是见到李璟正似笑非笑地背手躲在她旁边。
“啧,你来干嘛?”
萧颦蹙额道,埋怨地剜了他一眼很是警惕地又看了看那群将领。
“别看了,马都骑过了,再装可就太假了。”
李璟很不在意地说,萧颦却是急忙摔了他的手臂,一边忙着避嫌一边小声言道:
“你现在不装了那之前那些算什么?且不说这些,那皇后那边呢?她敢用我不就是看我是个孤家寡人无人支持吗?”
“可那日之事,殿下又有何打算?”
他问道,萧颦思虑半晌,只觉得一阵头疼,回神看了眼身旁频频路过的人马叹了一声说:
“情况紧急,加之我与司礼监的合作,咱们关系缓和些许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又是那么多年的......”
萧颦正说着却蓦得红了脸,扭头转向一边去,却不想那腰间一紧竟是被一个极有力的臂膀拉入了一处暗角之中。
“殿下方才想说,又是那么多年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