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长笑,污浊的眼睛中,是野心!是他年少未尽的野心!
徐无阡转身到帘子,取出一个星盘。
他一向遇事波澜不惊,此刻却是神色凝重,望着星盘变动,紧紧拧起眉:“陛下,臣有一事想告。”
安兴帝:“何事?”
徐无阡:“大兴会有一场大变。”
安兴帝:“怎么说?”
徐无阡:“臣只能告诉陛下,宫中两子一女都有治国理政之才,且一人胜过一人。”
安兴帝闭上眼,许久,睁开。
“朕明白了。”
他招呼着旁边的李公公:“回宫吧。”
温府守卫看见了温清泽回来。
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打开了门。
温清泽踏入府中,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
去庭院的路上,路过书房,正巧遇上了刚出来的温志瑜和王珞樰。
王珞樰笑的温柔:“阿泽,最近身子如何了?”
温清泽讪笑着点了点头:“已无大碍。”
王珞樰:“那便好。”
温志瑜面上冷淡:“好好在房内休息,别到处乱走了。”
温清泽一副明月清风,翩翩公子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背着他离开,温清泽立刻收起那副笑盈盈的公子模样。
装什么高冷慈祥老父亲?
翌日,朝堂。
左相,左相之妻,木家三子一女全被押至朝堂。
他们头发乱糟,身上穿着肮脏的白色囚衣,手被铁链死死锁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完全看不出富贵子弟模样。
温志瑜:“左相雇佣刺客,欲有谋反之心,陛下,当诛九族。”
左相木琤闻言抬起头,杂乱的头发下,是他毫无光彩的污浊的眼睛,他死死盯着温志瑜,对方却是不愿施舍一个眼神过来。
安兴帝挥了挥手:“来人…”
“臣觉不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安兴帝皱起眉,不耐烦的看过去。
说话的,正是骠骑将军即墨瑾舟。
安兴帝:“有何不妥?”
“雇佣刺客,有谋逆之心,诛九族固然,可木大人雇佣刺客是实,有谋逆之心却尚未可知。”即墨瑾舟神色如常,与平时并无二样,面上冷得如同千年寒冰。
安兴帝:“爱卿觉得如何?”
即墨瑾舟语气平静:“左相府上下,不论男女,流放边兰,无诏,终生不得归。”
话出,朝堂上下,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左相府众人闻言,被铁链拷住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头。
边兰,位于大兴与苗疆交界,属大兴领土,蛮荒之地,饥民成群,毒虫蟒蛇,是大兴最落后的地方,亦是安兴帝最头疼的地方。
每次苗疆与大兴开战之时,苗疆第一个攻打的就是边兰,被抓去的饥民百姓,有些小孩子运气好,会被炼为药人;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听说会被苗疆人喂毒虫蟒蛇。
想到此处,左相夫人抓住四子的手默默收紧。
骠骑将军即墨瑾舟,战场杀人不眨眼,朝堂之上,也是无情至极啊。
安兴帝闭了闭眼,许久,开口道:“传令,左相木琤,雇佣刺客,扰乱诗会,心欲谋逆,今,全府上下,不论男女,流放边兰,无诏,终生不得归。”
好几位侍卫进了大殿,将左相府众人押了出去。
下朝。
温志瑜路过即墨瑾舟身边,两人对视一眼。
温志瑜:“将他们送至边兰,即墨将军,你还当真…”
话只说了一半,他叹气的摇了摇头。
即墨瑾舟对他对视,眸中冷的可怕:“温大人,欲谋逆者,当生不如死,不是吗?”
温志瑜眼波流转,没有应话,抬脚离开。
望着温志瑜的背影,即墨瑾舟冷笑一声。
温大人,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清浅今日罕见的穿着一身纯黑衣裙,还将头发用黑檀木簪束成了一个高马尾,她站在宫阙外,似乎等着什么人。
不久,左相府众人被一个一个押出来,他们被装到囚车上,奔赴蛮荒。
林清泽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押出来,似是旁观者,又如其中人。
木幽眠早已没了大家闺秀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身上的囚衣更是脏的不忍直视。
见到的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曾是一位闺秀女子。
被押着出了宫门,木幽眠脏乱头发下的眼睛黑而污浊,看见林清浅的那一刻,她愣了一瞬,随后冷笑一声,移过目光。
林清浅淡淡的看着她走上囚车。
“木幽眠。”她忽然叫住她。
囚车上的人闻言回过头来。
林清浅垂眸,神色如常,语气平静:“一路珍重。”
说着,她两手交叠,躬身朝着木幽眠方向行了一礼。
木幽眠没有回应,重新转过头,脏乱头发下的双目中,看不出情绪。
林神医,清浅姐姐,我该唤你什么?以我现在的身份,或许,我该唤……林姑娘。
木幽眠自嘲一笑。
林姑娘,此去蛮荒,无妄再归,后会无期,此生与你为友,幽眠悔之亦幸之。
风将她的乱发吹得更加蓬乱,看着越加狼狈,她声音很轻,很沙哑,只有自己听见:“林清浅,我等不到你的喜宴了。”
林清浅看着囚车渐行渐远,失神不语,忽然被一个声音打破沉思。
“林姑娘?好巧啊?”
林清泽循声看去。
四目相视。
柳辞意一身殷红衣袍,衣袂飘飘,不知何时出现的,她站在了宫门的另一边,靠在宫门上,望着自己,眉眼间皆是笑意。
“见过公主殿下。”林清浅行礼。
柳辞意看着她这副行头,觉得新奇,笑道:“没想到本宫居然能看到林姑娘一身黑衣,倒是稀奇。”
林清浅没有应话,沉默垂眸。
许久,林将军从宫门走出,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林清浅:“小祖宗?你怎么在这?”
林清浅朝着柳辞意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臣女告辞。”
随后,她上了林将军回府的马车,林将军站在后面,看了看林清浅,又看了看柳辞意,面上有些木然不解。
这祖宗搞哪出?
温府。
踏入府中,温清亭一袭红衣,她无视了一边的王珞樰,径直走到了温志瑜面前。
“父亲。”她笑着。
温志瑜不冷不淡的撇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王珞樰:“阿亭,你的房间都叫人收拾好了,我领你去吧。”
温清亭高傲的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走吧。”
待到温清亭与王珞樰走远,温清楚朝前一步,对着温志瑜行了一礼。
“父亲。”
温志瑜淡淡:“书房。”
温清楚:“是。”
敬汀:“公子,二少爷和三小姐回来了!”
温清泽坐在院中轮椅上,手中正拿着一本书,闻言,他头都没抬起来,语气懒散:“然后呢?”
敬汀:“……”
温清泽意识到了不妥,放下手中的书:“别提这俩了,说说最近的趣事吧。”
敬汀:“观雪茶楼最近引进了一批西域茶叶,听说能养生!护国大将军府的莲湖池的莲花开了!哦对了还有,少爷,太尉府的那只狸猫听说生了小猫!”
“小猫?”温清泽来了兴致,他自小喜猫,未穿书时,他捡到了一只猫,一直养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可惜了。
他心中有些沮丧与郁闷。
现在看不到了。
“少爷,您看的是…话本?”
敬汀拿起了他刚才看到书,脸上有些惊讶与不解,心里顿时有些慌。
我家公子霁月清风,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居然看话本?
温清泽赶忙拿过他手中的话本,神色如常,笑的温润,翩翩公子的模样:“你没睡醒,看错了。”
敬汀:“哦。”
温清泽这才心里松了口气。
按我这演技,去演戏应该没问题了。
敬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一定是我没睡醒!我家少爷怎么可能看话本!
“对了敬汀,诗会那事怎么样了?”温清泽问道。
敬汀一愣,道:“是左相,不过圣上已下令将左相府所有人流放边兰了。”
“哦。”温清泽盘弄着手中话本,陷入沉思。
“对了,尘峰呢?”温清泽漫不经心的问道。
敬汀:“尘峰不是一直这样吗?少爷,当初可是您自己说的,平时不用一直跟着自己,他最近一大早就出府,到了晚上才回来,也不知道搞些什么东西,好像是又找到了一桩差事。”
温清泽点了点头,他反应到不对:“他找差事干什么?”
敬汀一脸疑惑看着他:“少爷,您当初说等到尘峰二十岁就要放逐他出府啊,他说他不要温家的银两,他想自己去谋取,当初可是您亲自点头同意的。”
“啊?这样啊……”
温清泽讪笑两声。
手中依旧盘弄着话本,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书房内。
“说吧。”温志瑜坐到椅子上。
温清楚:“母亲将自己锁在房中,几日未曾进食,昨日来前我曾将门撬开,发现母亲并未在里面。”
温志瑜挑眉:“逃走了?”
温清楚行礼,认错速度惊人:“是孩儿无用。”
温志瑜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罢了,此事不怪你,柳昭玥不过一疯子,本相会暗中找人去查,此事你莫要参与了。”
温清楚:“是。”
“过几日,该放榜了。”温志瑜忽然出声。
温清楚愣了一瞬,他连忙行礼道:“孩儿此次已歇尽全力。”
温志瑜:“你觉如何?”
温清楚躬身行礼:“必得一甲。”
温志瑜终于欣慰的浅笑了一下下:“如此便好。”
说着,他上前,拍了拍温清楚的肩膀,笑着:“可一定要是一甲啊。”
随后他收手,拂袖走出书房。
待到温志瑜彻底离开,温清楚这才放下手,他眸下一沉,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看了一遍书房,冷嗤一声。
“温志瑜,温家!”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五个字。
“呵,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有一日付出代价。”他皮笑肉不笑着,语气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