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陆烬轩逐步揭露真相的话语,刺骨的寒意包围了白禾。
“我出营就是为了这些消息,兔子只是顺便。”
美味的,完满抚平了白禾情绪的烤肉霎时变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面目可憎!
白禾情绪失控,骤然失声道:“我不去县衙!我不会骑马,我不进城。你说过在聂州唯有你身边最安全,我哪里也不去!”
陆烬轩愕然一怔,而后绕过桌子,弯腰将白禾抱进怀里,用手轻轻拍抚他后背,低声安抚:“小白乖,冷静点。”
“我不乖!”白禾下意识挣扎,没挣脱。
陆烬轩的胳膊就像他从思想和精神上织下的大网,密不透风牢牢网住了白禾这条脱水的鱼。
白禾忽然安静下来,陆烬轩皱着眉捏住白禾下巴抬起来,看见一双盈满泪的眼。
陆元帅想不通。
小白为什么哭?
小白为什么又哭了?
小白怎么样才能不哭?
“小白?”
“你太坏了……”白禾用手去推陆烬轩的胸口,可它硬梆梆的,在他的力气下纹丝不动。
陆烬轩在他心里是灼灼烈日;在他眼中是苍天大树。陆烬轩驱散了他困于皇宫郁郁不得志的阴霾,是他读过的话本里最顶天立地的强者,无处不吸引着在前世输得一败涂地,从头至尾只能不断向强权妥协、投降的他。
然而正是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亲手打碎他眼中、心里的形象,使强者走下神坛,剥去外表的金身,一面又一面展现其败絮其中。
再一遍又一遍强调,这不是谁的大英雄,这只是一个卑劣的,满腹算计,利益至上的大恶人。
大奸似忠,大恶似善。
朝臣满嘴仁义道德,却行结党营私之事。
陆烬轩呢?
口口声声灾民如何,百姓如何,转头坐视聂州军剿匪而有去无回,只为获得一个圣贤救人,将星临世的契机。
而彻底击溃白禾心理的是桌上这顿充满温柔关怀的烤肉竟也是虚情假意,竟不过是掩盖其暗自离营目的的顺手而为!
没有真心,没有关切。
白禾揪住陆烬轩胸襟崩溃哭诉:“你既如此,为何告诉我?我不想听……不想知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白禾挣不开,反而只能倚着它,如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它。
假如一无所知,他就不会痛苦了。
陆烬轩偏要揭露一切,不给他一丝自欺欺人的机会。
白禾趴在陆烬轩怀里哭得可怜兮兮,哭得“大恶人”心软,哭得元帅阁下几乎产生罪恶感。
陆烬轩叹气:“小白,不止一次了。”
“我不是第一次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陆烬轩感到无奈,“但你好像总是忘记,总是对我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能够被一只烤野鸡、一只烤兔子哄住的白禾太可爱了。
可这份天真会害死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白禾说他要帮助苦难的百姓,如果他要站在底层民众一方,那么上至皇帝下至地主士绅都将变成他的敌人。
白禾应该摒弃在政治上的天真,或许也该祛除人心上的天真。
或许……吧?
“你看,我用一顿顺手弄到的烤肉就腐蚀了你。”陆烬轩摸摸他的头,“未来有更多人用更多的东西试图腐蚀、讨好你。到时候你也要把他们当成好人?”
白禾攥拳捶了他胸口一下。
“好好,我不说了。”陆烬轩逗弄说,“小白得多吃饭呀,这都没力气,打不痛我。”
白禾:“……”
白禾:“你闭嘴!”
陆烬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