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星河长天。陆烬轩披星戴月而归,仗着皇帝身份打破宫门禁制,沉重的宫门在星夜中打开,迎接这座皇宫唯一的主人回“家”。
陆烬轩回寝宫时,今天没出宫反而在司礼监上了一天班的邓义特意赶来迎候。
“皇上。”邓义躬身行礼。
陆烬轩瞥一眼他,然后望向侧殿问,“白禾房里怎么亮着灯?”
邓义余光瞟向身后,示意今晚值守的宫人回话。
“回皇上,侍君未睡。”
陆烬轩停下脚步,“白禾身边那个小太监治好伤就送走,以后寝宫这里排班多安排几个人,分给白禾。”不指定人成为贴身宫人,以轮班代替固定人选,以后白禾身边就没有可以被外人打上“贴身心腹”标签的人。更何况这些来轮班的宫人是以在御前伺候的名义,有着御前行走的身份,如慧妃责打富贵以打白禾的脸、构陷他的事便难再发生。
陆烬轩说完又补充:“当然,如果他有指定的人就听他的。”
这等小事用不着邓义亲自操心,他漏夜前来迎候圣驾回宫自然也不是为了来听这些。但因陆烬轩有言在前,他不敢妄自揣测、不能主动问。
皇帝出宫不是一件小事,皇帝送妃嫔回家探望亦绝非民间走亲戚,何况皇帝深夜才归。而作为出宫借口的白禾午后不久就回宫了,但凡长了脑子就知道陆烬轩今天出宫另有目的。
“夏仟和凌云太年轻了,情报不止要收集、筛选,还要分析、预测。朕去诏狱看了,严刑逼供确实一种审讯方法,但它不是获得真相的方法。”陆烬轩说,“一般是先预设了结果。比如朕抓到刺客,朕认为人是敌国派来的,并且需要这样的调查结果,朕就会严刑逼供,直到对方给出合适的口供。”
翻开史书,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并非罕见的词。酷吏为何为人诟病?冤假错案是如何害人世人都知道。所以诏狱恶名在外,即使是朝廷命官也对北镇抚司畏惧厌恶。
“一味依赖酷刑去得到预设立场下人为需求的口供一定会错过真实情报。朕不是追求真理、正义的人,但朕非常重视情报。朝廷里有没有擅长查案的官员?请人去给锦衣卫上上课。”陆烬轩说。
要不是不合适,他指定得亲自给锦衣卫上培训课,拿出帝国军方训练情报人员的标准。
“朕命令他们调查的事……”陆烬轩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他当着宫人的面,站在寝宫门口便说了这么多,可见他对镇抚司工作效率和工作方式的不满之深。
他甚至不忌讳在众人面前大谈情报工作,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点不像那个骄奢淫逸成天不干正事的真皇帝。
“你多督促一下吧。还有,白禾买了甜点做礼物,明天你发给在寝宫做事的宫人。”陆烬轩对邓义说完抬脚就向侧殿走。
“是,奴婢遵旨。”邓义深深躬身,心里却为自己捏了把汗。
邓义是司礼监首席秉笔,理论上是镇抚司的顶头上司,夏仟是他一系的人,凌云是他下级。陆烬轩不满诏狱和镇抚司,点名夏、凌两人,一句“太年轻了”在官场上几乎是判决他们的前途——才不堪任、力不及行、智不匹谋。
他的下级得到如此糟糕的评价,他极有可能受牵连而被质疑能力。
他原地目送陆烬轩走进侧殿后转头离开寝宫,其余宫人默默回到各自岗位守夜。值守侍卫轻手轻脚阖上宫门。
侧殿点了好几盏灯,灯光从里间透到外间,亦透过了门窗。进门的瞬间陆烬轩竟怔忪了下。
这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回“家”了。
“皇上回了。”散着发穿着里衣的白禾从里间出来,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嗔怨,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陆烬轩。
陆烬轩:“!”
陆烬轩:仿佛和同事喝酒泡吧到半夜才回家被老婆抓包。
莫名心虚的陆元帅虚咳一声上前,牵住白禾往里走,“这么晚还不睡啊?”
堪称哪壶不提开哪壶。
白禾轻轻瞟他一眼。
陆烬轩:“……”
柔顺的长发扫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挠得陆烬轩心里七上八下,赶忙转移话题说:“三十万现银可能有点多,何家如果变卖资产都筹不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过段时间以你的名义免去这笔尾款,卖他们一个人情,或者换一个要求。”
白禾当场驳道:“我不过区区侍君,进宫才几日?我哪有能力为他家免去三十万?何况我与何侍、何公子并不和。说我帮他家,何家人如何能信。”
陆烬轩牵着他到屋里小圆桌边坐下,并顺手倒了两杯茶,“人家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三十万的利益是你提供的,何家必须拿其他东西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