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静早就惊醒外屋守夜的荣华,他起来往里一探头,愕然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新主子人没了,吓得差一点冲出去喊人。
脚还没出门槛,小太监意识到不妥,他夜里守在外间,若是侍君逃跑,他肯定脱不了一个失职之罪。可不找人,真教侍君跑出去被侍卫抓着,他同样脱不开伺候不好主子的失职之罪。
荣华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在屋内翻找起来,他怕侍君是藏在床下或柜子里了。人才从鬼门关拉回来,哪能那么利索下地乱跑?怕是压根没走出房门。
他正趴在床橼看床底呢,就从窗口翻进两个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他家侍君落在窗户前。
荣华浑身一抖,不敢置信的指着他们:“你、你们……侍君……”
陆烬轩将白禾放到地上,转头打量屋内,重点是检查门窗和床底、柜中等位置。
白禾看眼发颤的小太监,屋内燃着两支蜡烛,一支在墙角,一支在对方手上。昏暗的烛光下,白禾偷瞄陆烬轩。
皇宫之中,随便死个把宫人无人在乎。挟持他的奇怪男人会将人灭口么?
陆烬轩余光注意着屋内另外两人,却是第一时间检查墙角、床底、柜子等可能藏人处。
荣华“啪”地重重跪下,叩地哭求:“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从调到寻芳宫来便生是侍君的奴,死是侍君的鬼……奴婢家中还有一家老小指着奴婢的银俸过活,我绝对不会做背主的事!”
小太监的泪珠砸在石砖上,落在这小太监心上的却是一滴滴血。
白禾站着俯视不断叩首哭求的宫人,被原白禾之死所点燃的那颗麻木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这个小太监显然不太聪明。
他想用自己全家依靠他在宫里为奴为婢所领的银子生活来表明他的求生欲。
他不想死、不敢死,所以必定忠心,不敢乱来。
可在皇宫之中,背主求荣亦是一条“值得”赌一把晋升之路。尤其是如他这样对钱财有紧迫需求的。
忠心为主的宫人?白禾也见过,但他们都是忠于太后的。白禾对宫人从来就没有好感,他只觉得他们像御花园里飞虫,在这宫中哪朵花开得最盛,飞虫们便围绕着谁。
白禾面无表情,面对小太监的磕头哭求无动于衷。陆烬轩回头望见这幕,有些震惊和困惑,但也没有管他们,而是兀自警戒着,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看起来像是这里人外套的衣服,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禾听见古怪的动静,下意识转身看过去,猛然瞪大眼。
荣华未能得到侍君的回应,依旧不断叩着头,不敢停下。
“你受伤了?”白禾的视线紧紧盯在陆烬轩裸露的后背上,那肌肉分明的背上自肩头到腰下大片皮开肉绽,由于粗暴地撕扯掉贴身衣物,有些血液凝固了的地方再次溢出血来。
然而这身伤的主人一声不吭,脱衣服的动作的干脆利落。
陆烬轩不会穿这里的衣服,只能找到袖管套上,摸索着拢住前襟,转身看眼白禾,又看看仍旧跪地叩首的人。
“有止血药吗?”陆烬轩问白禾。
对方转过身来,白禾才发现原来他不止后背有上,比起皮外伤的背后,其腹部破了洞的伤才叫吓人。
白禾面色发白,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行动自如地挟持他,语气平稳地询问有没有止血药?
但这也坐实了对方的身份。
此人一定是刺客!宫里正闹着皇帝不见了,怕不是被这人给杀了!
堪堪十八岁,今晚之前也是一个皇帝的白禾不自觉小步后退,随机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专业宰皇帝的恶徒面前露怯,连忙大步来到小太监身前,低头对小太监说:“去取药,再打盆清水来,不要声张。”
荣华闻言如蒙大赦,颤巍着爬起来就往外间跑。
也亏得这里是给侍君的住处,干净纱布是没有,可带止血功效的药却必不可少。甭管那药搁在侍君宫里是做什么用的,单论止血,那确实是对症。
失血过多,又扛着个大活人上蹿下跳跑了段路的陆烬轩揉了揉额头,顾不上礼貌不礼貌,自己找到茶桌边,在凳子上坐下。
“不用害怕,我不是杀人魔。”陆烬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他这样一说,白禾小脸更白了。
这人不仅凶恶,还颇具观察力,他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今日方进宫。”白禾强自镇定,走近对方。“我原是户部主事之子,今科中榜,本是要入得朝堂,却被狗皇帝在殿试中相中,强逼我入宫……”
不论是白禾还是这具身体都年纪尚小,生得白白净净,一眼瞧去就是“弱者”。白禾非常懂强者的“怜弱”情结,尤其是青年男子。
过去太后不愿他这个傀儡皇帝长大,生出权力欲,便关照他宫里的宫人“偷偷”给他带些讲才子佳人的话本,欲使他沉溺于风花雪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