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端坐在温沅芷对面,先对这些日子的照顾不周表达歉意,寒暄几句后,小心措辞道:“郡君此番回京都,应该就要与江郎君成亲了吧?”
温沅芷挑眉,“大人何出此言?”
程树奇道:“你们定亲已有三年,此番回京,还不成亲?”
温沅芷同样奇道:“我的婚事,程大人也要来管一管?”
程树抬手,表示歉意,“下官不敢,下官就是想——”说着,他捻了捻手指。
温沅芷撇了眼他的手,疑惑道:“大人没找尚泉说军资紧缺的事?”
一点就透。
程树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然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根本不敢告诉监军军中缺少军资的事。”
温沅芷稍一想想,就明白了,“你是想给中枢吃一颗定心丸?”
“对。”程树点头,说话的声音沧桑却不失力道,道,“我在中原长大,知道中原人对胡人的惧怕,这种惧怕哪怕再过十年,依旧浸在骨血里。我必须要让大家看到,我凉州军早已不是当年羸弱,只有这样,才能让各大世家振作起来。”
“这军资一事,自然是要与监军说的,但下官一直有上书朝廷,却不见回应,如此下去,下官只能另谋出路。”
强军难得,但朝廷却既想马儿跑,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如此好事。
其实,先帝在位时,十分重视边防,每年的军资充盈,但自从淮安王叛乱后,户部吃紧,军资大大缩减,一年过去,今年的军资又送来了,却也不见军资回补。
大约这也是君上重文,不如先帝重武的一大弱点。
但此言,程树没敢说。
温沅芷扬眉看着程树,看得程树老脸通红。
温沅芷说道:“君上年幼,根基不稳,温氏就算能在君上面前说几句话,但中枢不是那么容易听的。”
听话听音,程树立刻知道有戏,言道:“下官明白君上的难处,也不是要为难郡君,下官只是想与郡君谈几笔买卖。”
这下子给温沅芷愣住了。
程树:“清阳富裕,仅次于京都,但京都的买卖散落在各路贵人手中,而清阳的买卖全靠郡君一句话,下官只需要请郡君将清阳的买卖做到凉州来,不瞒郡君,凉州的商铺这一年的税额比往年高了三倍,也都是充入了军资。”
温沅芷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温氏将钱财通过经商买卖直接送到凉州来。
温沅芷皱起眉头,“那我要先看看凉州的历年军资拨收账本。”
查账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忌讳的事,原本以为程树会拒绝,却没想到程树一口答应,“只是时间仓促,下官原本以为郡君还要多留几日的——”
“我会另外派人前来查看账本,”温沅芷果断道,“若是账上属实,凉州的商铺也有温氏一份。”
程树大喜,“好,那下官就,恭候郡君。”
-
这夜,温沅芷和李南初同榻而眠,就像是当初和亲时一样,姐妹两,躺在一张床上,两张褥子里,睁着眼聊天。
温沅芷交代道:“我二叔犯了事,又是酗酒又是狎妓,被御史弹劾,官职也被罢免,我需要尽快回去处理。”
京都一直是温二叔主管,温二叔一回清阳,温氏在京都的势力就如同一盘散沙,她原本以为祖父要从宗族中新选旁系叔伯前往京都,但没想到,祖父压根就没想。
李南初惊讶道:“我记得你二叔洁身自好,与你二婶伉俪情深,当初得京都贵妇多少人羡慕?”
温沅芷叹气,“所以啊,这前后落差太大,二婶差点就要和离,马车都已经在回洛氏的路上了,被我截胡接回了祖宅。”
李南初唏嘘,“这男人,还真是,善变。”
“谁说不是?”温沅芷又补充道:“希望二叔回去后,能收收心,和二婶好好过日子。”
李南初嗤笑:“你就是一侄女,人家自己还有女儿,你也别管太多。”
温沅芷笑了笑,忽而静谧一瞬。
李南初原是静静等她继续说,却半响没听到下文,正觉得奇怪,却听道:“原来,你早就认识了江澧兰,他都与我说了,我早先不知道,其实——”
“其实没什么的。”李南初在愣了一瞬后快速截住话头,“那都是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温沅芷侧过头,看向李南初,李南初受到感觉,也转头看她,二人对视后,她强调:“我是说真的。”
怕她不信,李南初自嘲一声,“你还不了解我?我们自小就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色,哎,你敢说,你第一次见他,就没有被他英俊的外貌吸引?”
温沅芷语塞。
见她这样,李南初“哎呀一声”,抱住温沅芷的胳膊,道:“你难不成还想将未婚夫让给我?”
温沅芷瞪她,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释怀一笑。
须臾,她摇头道,“我不能把他给你,他心思重,不适合你,阿初,你下一段婚姻,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不为任何人,就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