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背书的时候,缓慢地将书立了起来,贴靠在书架上。
悄悄地借着书的掩护,看了他一眼。
心却蓦地痛了一下。
沈乐遇并没有在睡觉,他在和第一排的温琳讲话。
温琳的位置,之前是她的。
夏青枝落寞地垂下了头。
原来,他不是只跟她讲话,而是每个去到第一排的女孩子,他都会和对方聊的很好。
他可能就只是单纯地待在讲台旁边太无聊了。
她对他而言,并不是如何独特的。
这是她早就应该明白的事。
居然还被他牵扯着自己的心,牵扯了那么久。
夏青枝啊,夏青枝,你真是没被人温柔地对待过。
别人只不过是在很正常地和你讲话而已。
只有你在胡思乱想。
其实,只要夏青枝再多看一会儿的话,就会留意到沈乐遇也是在和第一排女生聊天的时候,往她的方向望过几眼的。
不跟第一排聊天,怎么借机往下面看?
就那么干巴巴地往讲台下看,那样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可是,夏青枝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只知道,她并非不可替代的,她对他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
她不在那个位置后,他永远可以找到别的在那个位置的女孩子来聊天。
那一点点旖旎的心思,被方才的那一幕,打得烟消云散。
夏青枝就是这样的女生,哪怕她再喜欢一个人,必须足够确定对方是爱自己的,才会表露出一点喜欢对方的心思。
不然,就会特别难堪,就像,现在这样。
而她的自作多情,全然被林泽贝看在了眼里。
跟林泽贝做同桌,有好处也有坏处。
坏处是,不得不忍受她的讥讽,好处是,那种刻薄的讥讽,可以让她变得清醒。
林泽贝突然趴在桌子上狂笑:“夏青枝,你看见了没?人家可不单单跟你讲话哦。就算当初选课代表的时候,他帮过你怎么样?大半年都过去了,人家恋爱都谈了好几轮了,你不会以为他还对你有什么心思吧。”
夏青枝罕见地回怼,声音却依旧文弱:“你也知道,距离竞选课代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啊。”
林泽贝忽然恼道:“知道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你死赖在这个职位上不走,我怎么可能这么死缠着你?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肯愿意让出位置。”
如果是平时,夏青枝是不会跟林泽贝起什么争执的。
但可能是今天她的心情有些不好。
一时就没有忍住。
“你是不是,有打压别人的瘾?只要别人不如你的意,就疯狂想让对方听自己的。”
林泽贝愣了几秒后,颇为硬气地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有你这种懦弱逼存在,就有我这种强势逼来压。我专门治你,让你不给我课代表,哼,讨厌你!”
夏青枝忽地被林泽贝气笑了。
比起真小人和伪君子,她还是更喜欢真小人一点。
至少,能大大方方地说“讨厌你”。
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如此坦率的暴力,让人心生羡慕。
夏青枝刚低头笑完,就听到了林泽贝很大声的背书声。
她不知道她怎么能转换得这样快。
直到恍然间抬起头,看见了年级主任纪言律站在了讲台上。
他站在沈乐遇身后,正用手扳着他的头,往讲台下的方向看。
沈乐遇别扭地转过头,却拗不过纪言律的那张大手。
同学们此时也看起了热闹,背书的声音渐渐地放小。
夏青枝听到了纪言律的那句威严满满的话。
“愿意看,我就让你看个够。”
纪言律说完还往下面看了一眼,吓得夏青枝连忙将头藏在书下。
“看什么?好好背你们的!谁想让我把他脖子扭断,就继续到处乱看!你们看,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能看出成绩来吗?”
纪言律在班里威胁了一通,就生气地走了出去。
他气性很大,几乎在每个班都会生次气。
纪言律离开后,沈乐遇倒没多不好意思。
仍旧吊儿郎当地坐在讲台旁,沉默地翻看着语文书。
却再也没往下面看过一眼。
此时,夏青枝的心却突然开始融化。
她在想,刚刚沈乐遇被纪言律逮住,究竟是在看谁?
如果他是看第一排的话,那被纪言律按的角度,应该是几乎垂直偏下的。
可当时,明显不是垂直偏下,而是微微地偏下。
夏青枝在验算纸上,计算着彼此之间的距离,画了一个小模型。
将沈乐遇的目光连接到第一排,线条被她短短地勾勒着。
就连他俯视的角度,也画了出来。
画完后,又开始画他的目光,连接到第二排。
依此类推,一直画到了最后一排。
上面有沈乐遇目光和颈椎的不同角度。
她回忆着沈乐遇被纪言律,按头往下看的场景。
从一次次认真地勾勒中,比对着那个相似的角度。
寻找着他当时是在看她的证据。
其实,对于寻常人,只要大大方方地问一句,或者哪怕是调侃沈乐遇一句,如果他有意于对方的话,也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是不用像她这样,像做物理题一般,画出多条辅助线来求证的。
可偏偏,她不是大大方方的人。
她羞怯又内敛,还极度自卑,从来不敢表达情感。
这是,她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
在无人知晓的验算纸上,她测验着沈乐遇深浅不知的情意。
也许,永远都求不出结果,但至少在她求证的那一刻,是小鹿乱撞的,也是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