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聿都又下了几场小雪,原先泥泞的小道又被冻住了。天刚蒙蒙亮,参辛在院子里钉木板差点被滑倒。宋瑾禾的病随着年味渐浓有了些起色,听闻能下床走几步,梅园的梅花照旧开始往里送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年夜文武百官都会进宫大宴,一直到第二天亮才能回去。但敬宜帝年迈,格外喜欢热闹,所以今年筹备大宴请了民间的舞蹈乐手。
“虽说现在没有人监视,但皇上还是不放我们回去。”裴义怀里抱着木板抱怨,说:“大小姐,皇上不是没有怪罪了吗?”
“面上没有怪罪。”参辛钉好木板,有些喘气,说:“这次解了软禁,是看在我身后有参家,加上又到了年关,不想落下话柄。可又不能不顾及世家那些人,只能先令我待在这里。”
“面上功夫,世家就能放心吗?”裴义蹲在参辛面前,说:“我们一来,他们就想致我们于死地,单是不让回去他们定是不满。”
“他们当然不满,但没有法子不是。”参辛坐下来,喝水,说:“要是皇上给了他们恩慧,又有什么话说。皇上的三个皇嗣都没有婚配。尚不说三皇子年幼,大皇子和公主殿下也都没有指婚。李氏是世家之首,李皇后一心想要大皇子娶李家女,可这曹家的公子,韩家的小姐,薛家的书生,都是一顶一的佳话,任哪一家与皇室结亲,都够李家头疼了。”
裴义说:“还好这些年我们远离聿都,不然也要和他们互结姻亲了。”
“都是为了家族利益。”参辛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牺牲一个女子的婚事,家族的利益才是头等大的事。”
裴义说:“还好小姐与寻常女子不同,否则哪怕生在皇家也是身不由己 。”
参辛敲他的脑袋,说:“公主身份尊贵,心里自然有主意。”
裴义拿着木板往里走,说:“李皇后把公主养在身边这个年龄还没有指出去,李家又没有适龄的公子。”
参辛的脚步一顿,说“大皇子是中宫嫡出,只要没有大错那便是东宫的主人,把李家女许过去做太子妃,之后皇后的位子还是李家。公主不管嫁给谁,谁都是高攀了。”
裴义说:“皇上不让公主入李家,那公主到底许给谁?我看李皇后也不会灭自己之势。”
参辛心里琢磨,说:“当然要找个能压住李家的人家,皇上不想李家独大,这天下终究是姓宋的。”
可谁能制衡住李家,参辛心里有了答案,只能是参家。如果大哥没有死,那这婚事就会许给自家大哥,做了驸马就不能领兵打战了。参家少一员大将,李家也没有安生日子过,要时刻提防着。
裴义把踏叶经霜牵进来,参辛摸着马颈。
“走,去趟玉堂大街的东市买鹰。”
沈秋白从玉堂大街出来。
他刚下学,一大早就到了翰林院。只因世家到过年这个时候都会宴请,席间诗词字画自然会与人较量几番,有些上进的公子小姐都会来此开个小灶,沈秋白在家也是无事,索性就来守着。
“沈大人,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个孩子样的小厮低声说着,沈秋白看不出是谁家的小厮,没有动。
沈秋白开口想拒,就看到街角走来个锦帽貂裘的贵人。
那人说:“先生,学生有事想要请教。”
沈秋白跟着他走到街角。
他就是李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宋瑾之,看着有些病弱,但被养得很好。尊师重道,翰林院的先生们对其都是赞不绝口,皇上也很是喜爱,人人都说他定是东宫之主,以后的储君。
两人说完话,宋瑾之躬身上了马车。沈秋白改了主意走进东市,想买个兔子养着。
玉堂大街挨着漓水河,这一河之隔把玉堂大街与宴宁大街分开来。河那边的宴宁大街都是达官贵人,这边的玉堂大街做的买卖却有些杂。连着漓水河都是烟花之地,东西两边辟出东、西两市。东市买卖活物,鹰禽猪狗都在这里买卖,斗鸡看蛐蛐的人都挤在这里。
参辛手里随意挥着马鞭,大宴上要给敬宜帝献点东西,敬宜帝什么珍奇宝贝没有见过。这次她想讨巧,买个鹰送去。
她弯腰伸头看笼子里扑棱翅膀的鸟雀儿,看着没有喜欢的,刚直起身就看到一双熟悉的手。
裴义喃喃说:“沈大人……”
参辛扬起马鞭,裴义立刻噤声。
沈秋白怀里抱着只通体雪白的稚兔,手上刚还乖巧的兔子突然蹬动后腿,他侧身一看,参辛已经站在兔笼子后面了。
“原来是沈大人啊。”参辛笑着说:“怎么在这站着?”
自上次听雨楼一别,两人有些时日没有见了。
“来看看。”沈秋白伸出手安抚怀里的兔子,说“参小姐也来买兔子?”
参辛也摸那兔子,看着他的手说:“我现在哪里养得起这金贵的小东西。”
“我倒是能借你一些。”沈秋白说:“要是参小姐乐意的话。”
“还不到这个地步。”参辛放下手,说:“不过我倒养过兔子,沈大人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来问我,我不收钱。”
沈秋白付好钱,把兔子抱在怀里,说:“那以后怕是要叨扰参小姐了。”
参辛站在鹰笼子前,说:“兔子温顺,刚开始看着娇,时间久了也是不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