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陶然的师父,他本是九霄宫的镇殿大将军,心虚理亏地跪在堂前:“那日弟子休值,祖师多少年无人供奉的庙祠里突然有了香火,便出了神窍去收供奉。谁知供奉只有一点喝剩的酒,连香也是三根树枝。
不过这酒香倒是诱人的很,一尝居然比仙酿更醉人,可惜就那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弟子想着祖师也好美酒,就想去凡间搜罗一些回来。
那日祖师也不在宫里坐镇,便趁着天门换值的间隙偷溜下界,寻迹找上了万家酒舍,谁料被这个便宜徒弟算计了。”
得知是自己门下的弟子犯错,九霄仙君更是严苛,训斥了九霄宫镇殿大将军玩忽职守私自下凡,不加审慎,轻易遭算计,决不可轻恕。
再看这傻桃精就更生气了,果然是走的歪门邪道成仙的。
虽他从未以祖师的名义给过这小桃精任何教诲,可在凡间用万九郎的身份耳提面命不少。
他竟是一句没听进去,更生了恨铁不成钢之意。
原本是想给他判个销仙籍永不叙用,如今再审出他如何成仙,自然又是添了一等罪过。
该废他所有修行,打回原形,再入轮回变成最初那棵无知无识没有灵智的桃树。
虽然执行天条无情,但九霄仙君内心还是惋惜的,他若没有成仙,便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桃精,纵是在人间磕磕碰碰,也比如今要好。
正要宣判,突然又想到,以傻桃精的灵智,断然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算计九霄宫镇殿大将军的。必定是有人指使教唆,害他到如此境地,着实可恨,绝不可轻饶。
于是又让镜灵审陶然如何得知拜师这个法子的,陶然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答道:“那一夜醉酒,梦见了一位神仙。
他说我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仙人,若想成仙可以拜他为师。我说我修为那么浅薄怎么会有神仙肯收我为徒。
梦中的神仙就告诉我,给仙人敬酒的时候跪下去心中默念拜师的说辞,若仙人把酒喝了,就算是收下了我。”
果然是有人指使,也不等九霄仙君发问,镜灵仙开口了:“梦中的那位神仙是哪位?”
陶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
九霄仙君知道镜灵现下已经不能再照心了,也并不为难他,不过既然是梦,那也好办,找司梦仙撩一问也可知。
九霄仙君当下就给司梦周公发了飞涵,不多时,司梦周公的回涵又飘至案头,九霄仙君展开一看,是一副会动的画,正是陶然当日梦中的场景。
与他供述无二,因为此景是陶然梦中重现,陶然梦中看不清的,这画中依旧看不清。九霄仙君掐了一个现形诀,把图中银辉淡去,清晰地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啪嗒”飞涵掉落在案头,九霄仙君半日无话,银辉散去,那个梦中教唆陶然的神仙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梦见必定是认知范围之内的事,若是梦见了超过认知的事,那必然是有更高修为的人托梦所致。
陶然本人是断然不会知道这个法子的,九霄仙君也不怀疑这就是自己所为。
因为那些时日,朝夕相处,日子过得鲜活有味,他偶尔也会生出点化这个小精怪的心思。
把他招致自己的座下做个小童子,闲时喝酒笑谈,漫长的天庭岁月也不会这么无聊了。
但这总归是不合规矩的事,想想也就罢了,他司天条律法,断不能明知故犯。
可是,身居高位的上仙,纵是不亲身去做,生出的妄念也会操控神识去做,是以越是修为高的神仙,越不可生妄念,这不就犯了大错。
“仙君可有查明?”镜灵看着半晌不言语的九霄仙君问道。
“查明了,确实受人教唆。”九霄仙君下意识地将周公的回涵抓紧在手里。立马意识到此举不妥,把回函飞至镜灵的案头:“也请镜灵仙者过目。”
镜灵展开一看,此时现形诀已经失效,银辉又聚拢回来,看不清梦中的场景了,镜灵放下回函道:“那依仙君所见当如何判决?”
如何判决?原本九霄仙君早就想好了如何判决,可如今还能这么判?是谁让他这个心智不能胜任仙职的精怪坐在了添更童子的位置上,他又是因谁之故酿此大错?真的都是他的错?就因为自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就要他揽下所有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