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高峻霄一巴掌拍像黄小仙的后脑勺,几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轻浮,也不看看场合,仓库里这么多人呢。
谁料他一眼扫过去,伍爷与庞队长互相撞着肩膀,眼底跳动着如出一辙的促狭火光,他们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不是,你们两个警察不查案在干啥 ?这表情……咳咳,高峻霄嗓子痒起来,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望向姜云,他拿着一幅画,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罗主任,两人对着画作指指点点,同样红光满面。
“呐,何小姐不是让你鉴画吗,看看啦。” 黄小仙“贴心”的打开卷轴上的缎带。
“别开。”不等高峻霄阻止,红花绿叶,园林春色一览无遗。
呼啦,百鸟四散,唢呐变了调,哀哀戚戚,高峻霄捂住眼睛,鞋跟在地上碾出几道弯月。
“看看,就一般的男女拍拖。”黄小仙用力拉下高峻霄的手,画上男女衣衫完整只是搂在一起而已。
还好,古人保守,不能自由恋爱,咱们都进入共和了,不该如此闭塞,高峻霄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黄小仙再次开口:“露骨的在罗主任手里。”
轰——一道裹着脂粉味的惊雷,劈进高峻霄天灵盖,喀嚓,他听到了自己裂开的声音,消失吧,消失吧,全都消失。
可惜老天爷不会大变活人,直至罗主任叫他才恍惚回神,脑浆还在沸腾,就听罗主任说:“你岳家很有品味,这份不是后来的木刻本,细看笔触和印章很可能是唐寅遗失的绢本底稿啊。”
“是不是值老鼻子钱了?”伍爷跟过来凑热闹。
“如果《竞春图》全套二十四帧齐在,那真真是有市无价。”罗主任慢悠悠的说道。
“唔~弟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我数了下,一箱就有七八十本,两箱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本。你要是都学完了,记得借哥哥两本,我还没看过这么贵的避火图呢。哈哈哈哈。”伍爷一下一下拍在高峻霄肩上,将他布满裂痕的脸皮,拍的稀碎。
“好好学习,我看好你。”
“注意身体,早生贵子。”
姜云和庞民友一前一后憋着笑,一脸“我懂你”的暧昧神情。高峻霄歪着头,数着墙上的凹坑,嘴里敷衍的嗯啊。
受不了大家的揶揄,他摸出嫁妆清单想干点正事,贴近了才看清那行小字,若霞光明朗,和气氤氲,切勿当众鉴赏画作,切记,切记。
呵呵呵,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高峻霄欲哭无泪,将信纸按在胸口叹息,哎~你就不能把字写的大一点吗。
这边高峻霄在悲催的消化现实,那边张充意兴阑珊的抚平衣领的褶皱,高峻霄,又是高峻霄,怎么哪都有你,看来得让小寒加紧取名单了。
张充伸手招来小二:“买单。”
小二快步从柜台跑过来却没拿账单:“先生,您的账单有人付过了。”
“谁?”张充眉头一皱,他最烦欠人家人情。
“一位年轻的先生,他说他姓夏,是您的朋友。”小二老实的答道。
小夏先生!张充猛地探出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影绰绰,谁都可能是小夏先生,隐藏一滴水的最佳办法就是将他藏入大海里。
近几日,沪上黑市盛传有位北方的大户,专程南下,不惜重金求购唐寅早就失传的“秘戏珍品”,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入各家宝阁掌柜耳中。
众掌柜都懵了,光“唐寅”两字在书画界就值千金,还得是他老人家当年亲手画的“秘戏珍品”,便是紫禁城里流出的皇家珍藏,那都是明朝的木刻本。
真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也是骗子杀猪呢。
然而一夕之间,为首的四大掌柜通通改了口,世间竟有如此宝物,侍女媚而不俗,用色艳而不妖,画面静中有动,女子勾着男子的下巴,男子扯着女子的香囊,缠绵得紧,却并未有任何裸露。
他们一副恨不得将眼珠子抠出来黏在画上的模样,惹人遐想。
据业内的人透露,深更半夜有个“三寸丁”抱着宝物来估价,要不是他宣称已经有个大人物付了定金,掌柜们怕不是当场杀人越货了。
联系之前的北方富商南下,哎,只恨自己消息不灵通,不知道这幅名作最终会在哪里交易呢?
一个黑影踏着子时的更声拐进弄堂深处,墙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照出地上几道新鲜的泥脚印。
叮当,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荣宝轩有客到!
满脸褶子的老掌柜眼皮耷拉着,自顾自的打着手中的铜算盘:“先生,我们打样了。”
“劳驾,借个道。 ”客人拇指一弹,银元“嗖”地飞向对方,掌柜神色未变,拨算盘的手指虚空一抓,银元就落入他掌中。
掌柜翘起寸长的小指指甲,吹了口气放耳边听,确认真钱无误后,懒洋洋的用吴语问道:“求财还是访友?”
“点灯。(点对点交易)”客人笑着推了下金丝边眼镜,一口标准的北方官话。
老掌柜脸色微变:“风吹哪边?(哪位爷作的保)”
“三柱敬天地,五海新龙王。(通字辈的伍爷)”客人边说边从西装里掏出一枚怀表,金表盖“啪”地弹开,内部清清楚楚印着一个“伍”字。
老掌柜眯起眼睛,突然用算盘压住客人的手,阴瑟瑟地问道:“吃官饭的?”
面对掌柜的发难,客人非但不生气,反而淡定的解开两颗扣子,划拉几下:“自古黑红不分家,‘船’(生意)要过‘龙门’(官府),不搭‘跳板’难道游过去?”
“原来是‘海清’(嫡系),得罪了!”老掌柜骤然收回算盘,又变回原来爱答不理的样子,“贵客请走‘黄泉路’,‘摆盘’的(中间人)在‘奈何桥’等您。”
随着机扩转动的咔咔声,柜台后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客人打开柜台上的翻板,听见老者最后的提点:“见到‘摆盘’的先问‘几时开席’,他要回‘等茶凉了’才算对桩。”
地道四壁渗着水珠,青苔在砖缝间蔓延,每隔十步便有一盏油灯幽幽亮着,火苗被不知何处来的怪风吹得东倒西歪。
复行数百步,豁然开朗,客人不禁瞪大眼睛,这不就是个防空洞吗,好家伙,连市政工程都敢打通,无法无天。
每个洞口处都挂着褪色的粗帘子,破布往地上一铺,变成了个专属摊位,有有卖字画的,有卖瓷器的,有卖铜鼎的,还有卖大力丸的。
呀,大力丸过分了,假药白天没卖够数啊,黑市都不放过,真是世风日下,客人在心底吐槽,无奈的摇摇头,他继续往前走,前方出现了岔路,没标记,怎么走?
正当他犹豫时,一股异样的危险气息从右侧传来,他下意识的摸向后腰,然而只摸到了自己的皮带,差点忘了,黑市不让带喷子。
在黑白光线的交界处有一团东西,说不清是人还是货。
既来之则安之,客人壮着胆子问道:“几时开席?”
“子时三刻。”那团影子带着诡异的嘶哑。
这不是约定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