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妴是料到了外室一罪难定,任由夫妻二人争论了近两刻钟后,惊堂木一拍:“外室一说需些时日查明。范列,对于挪用聘礼、嫁妆,及财物收入不交给正室,你可有不同说法?”
范列狡辩道:“下官未曾挪用内子的聘礼嫁妆,说起此事,下官也很无奈。内子不善管理家宅,四年前,下官突然发现,存放聘礼、嫁妆的库房几乎空了。也是自那时起,发现内子不善管理,这才与内子商议后,不再把财物收入交给内子打理——内子明明是答应了的!”
“只是,下官每日公务繁忙,分身乏术,只能让下人代为管理。只是巧了,下人也是女子,倒引得内子嫉妒,是我之过。”
听他颠倒黑白信口胡说,赵氏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成婚十年,竟不知你如此无耻!无耻至极!”
二人又是各有一番说法。
百姓也是无法尽信某一人。
孟淮妴冷眼看着,任由他们争辩。
要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就是因为生活中的夫妻矛盾,不是能留下切实证据的案件,很多事情,都是言语之间就敲定了的。到对簿公堂的那一刻,连家中下人、亲友的言语,都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只能从一些可以留下账本的事件中,分析、推敲。想要毫无偏颇,这个过程,就需要人力精力时间了。
又是一刻钟后,赵氏气结,狠狠给了范列一巴掌,而后双膝跪地,道:“罢了,此等无耻之人,草民不想多看他一眼,恳请郡主大人,判草民与范列离婚。”
她那一巴掌是使了内力的,范列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他震怒起身,就要打回去,却因赵氏跪地,而不好下手。
“跪着作甚,请起!”孟淮妴又拍惊堂木,道,“你二人吵得如此不可开交,怎的今日才想离婚?”
赵氏会意,起身大声说起三次向知府请求离婚被打回之事,表达他们官官相护。
离婚一事,实乃小事,未曾想过会得上官管,范列没有销毁痕迹。因与瘦马无关,知府那边,想必也不会清理掉记录。
白纸黑字是做不得假的,郡主一查便知。
范列只能解释道:“内子胡言,分明是她格式不对,材料不全!衙门办事,也是要讲究章法的,不可能因为她是下官的夫人,就大开方便之门。况且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知县,出身寒门,毫无根基,哪能得知府相护?”
百姓对于官官相护,总是有着天然的怀疑。这并非坏事,只有秉持着这种怀疑,才可以起到为天子监督官吏的效果。
一些去衙门办过事,得不到利落解决的百姓,闻言对赵氏感同身受。
是以,对于此事,大家更信赵氏。
这事,孟淮妴必须查。
“竟有此事?”她看上去刚正不阿,“赵氏,你可有存根?”
递交离婚请求,当有存根。
赵氏拿出存根。
拓火君接过,递交孟淮妴。
验证无误。
其实离婚,是需要夫妻双方一同递交请求的,此种情况当天即可离成。
但若一方不愿,另一方又想离,是可以独自递交请求,在官府受理查明之后,即可判离。
格式对不对呢,属于看官吏心情行事。
心情不好,填错一个字,都可以说是格式不对。更何况普通百姓去办事,对于没接触过的东西,哪知何种格式标准?
若想驳回请求,仅“格式不对”这个理由就可以用上三五次。
好容易格式标准了,需要的不需要的材料一提,又可以驳回三五次。
关于这种基层管理方面,朝廷一直在不断修正规则,力求方便百姓。只是下头的人也总有法子应对,而规则总是只在最初严格,时不时会有松懈,加上天高皇帝远,谁来管这等小事?
孟淮妴收下存根,道:“是否官官相护,本郡主会查。范列,既然你妻子要离,你二人便商议一番,填写申请书。”
说着,她看向堂上文吏。
无需言语,其中一名文吏便去取来离婚申请书,交与二人填写。
大庭广众之下商议,范列有些为难。
赵氏却不管不顾,旁的不要,聘礼和嫁妆,都被她折算成钱票索要。
范列瞪着眼睛:“你真是狮子大开口……”
赵氏其实没打算要,这范家她是一秒也不想待,方才只是为了让范列干脆一些,于是立刻打断他:“你若是一毛不拔,我也可以不要,快点把这书写了,让我清净一点!”
范列一噎,因怕她要钱,当下也就提笔写了。
孟淮妴却道:“范知县,为表公正,我看还是清查一番,你这妻子并无过错,离婚当分婚后的一半家产,岂可一毛不拔?”
即便赵氏自己不要,她也不能任由赵氏决定,否则,不利于接下来的发展。
范列不敢让郡主清查,只想把此事揭过,料想离婚后赵氏不会再紧咬他的其余罪行,便忍痛交代道:“下官与赵氏成婚十年间,俸禄……刨去花销,余下两百万合。如今住宅,价值两百万合,共计四百万合,下官当分与赵氏两百万合。”
在百姓的见证下,此事敲定。
二人离婚,赵氏当天就拿了两百万合,连夜收拾行囊要走。
在孟淮妴的授意下,阮希出现拦住了她。
阮希致歉后,言明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不能离开,你一走,说不定就被灭口了!”
赵氏虽不原谅她的伤害,但此时也不打算计较,她面色一肃:“如此说来,郡主是为了查此事?”
阮希点头:“郡主现在人手不够,有一事需要你办,恰好,也能保全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