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季俞笙稍稍一默:“看到她笑会忍不住跟着笑,看到她掉眼泪会忍不住跟着难过,看到她伤害自己会忍不住揪心。”
“从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到后来……”
男人唇线微抿,带出一点淡淡的弧度:“只想看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快快乐乐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少,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她在睡梦中流泪了。
那种感觉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用苏职的话来说,现在就说‘爱’有些肤浅,但喜欢一定是真的。”
季俞笙慢慢直起后背,转头看向身侧,语气无比郑重道:“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对她,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消遣,更不是一时上头的冲动。”
一番话听下来,苏天明锐利而又略加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下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呵护一朵玫瑰成长的心理总是相似的,他作为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带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就生怕她淋雨,生怕她被外界伤害。
哪怕一丝一毫,也不允许。
而现在,这朵小玫瑰遇到了另一个同样珍视她的园丁,他高兴之余,不免有些许怅然。
“至于其他不纯的因素。”季俞笙停顿几秒后再度开口,用词稍显直白。
经过这几个月的短暂接触,苏天明作为在商业纵横多年的生意人,多少能看清楚季俞笙的正派为人。
聊至现在,他也明白自己太过多心,闻言正欲把话圆回来:“你……”
“我是梧川本地人,家母是一名麻醉科医生,家父在B大任物理系教授,爷爷奶奶从事中医药行业。”
青年男人却难得出声打断,像是下定决心要把话挑明,打消双方一些不必要的顾虑:“家境虽不如苏家那般殷实,但也是吃喝不愁的。”
“个人目前在城区有一套房产……”
季俞笙接着交代了一些自己的基本情况,包括工资、存款、从业时间、业余爱好等。
尽管面上仍旧冷静沉稳得不像话,但膝盖上微微握紧的双手,却无形中泄露了男人内心的些许紧张。
像极了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苏天明咽下嘴边的话,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见岳父岳母时的场景,一样的真心坦白,一样的拘谨不安。
只是相较于眼前这个外表端方的青年,少了几分从容镇定。
苏天明忽而轻笑了起来,语气平和:“行了,说这些还太早。”
随后,他伸手拍了拍季俞笙的肩膀,像是终于认可一般道:“你们好好处吧。”
听见这话,季俞笙先是迟钝地反应了两秒,而后眉宇逐渐舒展开来,极为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两个男人默契地点到为止。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气氛却明显比刚开始放松了许多。
须臾,苏天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叮嘱般地开口道——
“我只有苏职这一个宝贝女儿,我和她妈妈千呵万护了二十多年,所以她的个性比较天真烂漫,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很容易受伤。”
“所以,麻烦你在她身边的时候,多照顾她一点。”
季俞笙微微颔首,轻声应下。
内心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想着便也直接说了出来:“我想,您的女儿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勇敢有担当。”
苏天明闻言扭头看了过去,等待着他的下文。
季俞笙便将苏职住院后发生的种种简略地陈述了一遍,从婧雅跳楼到星星离世,再到后来选择主动去墓园解开心结,每一件事情她都处理得很好。
相比于逃避,她更多的是选择面对。
苏天明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听闻有关苏职的那么多事,感到惊讶的同时,心底那点惆怅的情绪逐渐扩散开来。
他提起一口气,语气有些感慨:“果然有些事情,只能同伴侣一起经历啊。”
人有多面性。
但总有一面是完完全全留给爱人的,谁也无法取代。
听到这话,季俞笙抿直唇线,片刻神色淡然道:“但您永远是她的父亲。”
苏天明听后不禁笑起来。
倏然像是想起什么,他偏过头,再次轻咳了下,儒雅平和的脸上顿时有点儿别扭:“那个,你们刚才……是在?”
季俞笙立马听懂对方指的是什么。
清冷深沉的脸上少见地闪过一抹不自然,抬手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而后故作淡定地解释:“最近天气热,她有些贪凉,不想她吃太多冰。”
“……”
苏天明略显尴尬地应了两声,表示知道。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从小怕热贪凉、喜甜喜冰,因此小时候没少感冒,他一直是清楚的。
偏偏又拿她没什么办法,每当苏职说两句撒娇的话,他这个老父亲就瞬间忘了老婆的叮嘱,偷偷给她买冰淇淋。
现下听到季俞笙这话,再联想到方才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一幕,苏天明没忍住放声笑了起来,这笑声格外爽朗:“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脑海里浮现起苏职当时可爱的小表情,季俞笙不自觉跟着弯了弯唇,抬眼眺望远方,心里默默地想——
是啊,一物降一物。
他可不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