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只麻雀活泼好动，晃着脑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另一只麻雀闭着眼，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扭头啄了下它的脑袋。

这画面着实有点儿滑稽可爱，苏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也是刹那间，让她想起了某件事。

纠结片刻后，苏职决定出去一趟。

她换了身休闲服，一件米色T恤和一件黑色短款西装裤。看了眼室外灼烈的太阳光，老老实实地抹了防晒，然后从衣柜里扯出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套上。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苏职脚步一顿，想了想，又折回来拿了顶黑色鸭舌帽和口罩。

全副武装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快速溜了出去。

路过护士站时，苏职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她伸手正了正脸上的口罩，压了压帽檐，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谁料刚走到一半，就有个小护士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霎时四目相对。

苏职心虚地眨了眨眼，好在小护士只是看了她几秒，很快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苏职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直到出了医院门口，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平时画稿也多半宅在家里，但被困在医院这些天，多少还是会觉得闷。

现在终于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苏职整个人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苏职摘掉口罩，伸手摸了摸西装短裤的左右口袋，顿了两秒，忽然意识到某件事。

她好像……忘记带手机了。

但好在带了钱包。

这是她前几年在国外留学时养成的习惯，无论去哪儿，只要出门，都会在身上带个钱包，以备不时之需。

苏职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住院部大楼，立马放弃了回去拿手机的想法。

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傻子才回去。

医院周围就有许多餐馆和店铺。

反正没手机导航，苏职深吸了一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随便选了个方向往下走，一边闲逛，一边认真地搜寻着此次出行的目标。

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跟在了自己身后的一道瘦削人影。

良久后，苏职终于在马路对面瞄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她沿着花坛内侧的小路往斑马线方向走，或许是因为事情进展顺利，整个人都有些松懈。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她身旁飞快窜过，伴随着一股强硬的力道。

仅一瞬，原本拿在手里的钱包顷刻间没了踪影。

苏职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反应迅速地抬脚追了上去，边跑边喊企图叫住对方。

奈何对方是个男生。

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都没有任何可比性。

眼看快追不上，苏职脑袋一抽，情急之下放声喊道——

“我有心脏病！不能跑的！”

话音刚落，上一秒还在全速逃跑的男孩，下一秒就急急刹住了步子。

尽管没有回头，但却顿在了原地。

苏职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见对方有所动摇，愣了愣，赶忙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我有心脏病的……不能跑……”

听到声音，男孩犹豫着转过了身。在看到苏职难受地平复呼吸的样子后，身侧攥着钱包的手紧了紧。

又很快松开。

过了几秒，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步朝苏职走了过去：“不能跑别跑！”

估摸着正处于变声期，男孩的声音听上去略显沙哑，说出的话却染着怒气，让苏职一时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小偷了。

苏职稍稍缓了口气，直起腰，抬手接过男孩还回来的钱包，顺嘴说了句：“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男孩闻言愣了一下，不做停留，转身要走。

却被苏职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

见此，男孩顿时宛若惊弓之鸟，表情透露着巨大的恐慌，作势就要抽回手逃跑。

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苏职急忙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报警。”

说完才慢慢松开了手。

果然，这次他没有再跑开。

男孩整个人依旧紧绷着，眼里带了强烈的警惕：“那、那你要干什么？”

其实苏职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好像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眨了下眼，这才有时间去看清男孩的模样。

男孩身形单薄瘦弱，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却挺高。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的还是春季衣服，但却很干净。皮肤有些黑，脸上沾了点灰渍，嘴唇发干泛白，一双眼却很有神。

苏职慢慢拉回思绪，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吃饭了没？”

男孩闻言愣了愣，随后别扭地别开了眼。

注意到他略微泛白的衣领下偷偷咽口水的小动作，苏职心下了然。

她稍稍提高音量，挥手朝斜对面的一家包子铺招呼道：“老板娘，来一笼肉包子！二八分开装！”

老板娘笑着应道：“好嘞！”

男孩抬头看向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职朝他弯了弯眼睛，随后扯着嗓子补充了一句：“他请客！”

男孩听后顿时又气又急：“你——”

话还未说完。

掌心里立马多了样东西。

苏职低头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随后将剩下的钱连同钱包一起塞进了男孩手里。

对上他惊讶迷茫的眼神，理直气壮道：“这么多钱，不应该你请客吗？”

男孩倔强地看她，双手微微颤抖。

苏职挥了挥自己手中仅剩的一百块，笑着打趣道：“好歹给我留点。”

男孩摇头，眼角有些泛红。

苏职拉着他走到包子铺门口，伸手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袋子，耐心地递到他手上，这才转身离开。

男孩懵懵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嗓子却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似的。

……梗得厉害。

苏职没走几步，想想又折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无比认真：“你不适合干这个。”

“再侥幸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如果你有想要照顾的人，就去找份工作，好好生活。”

语毕，苏职咬了口手里的包子，笑了笑道：“反正，我觉得你挺好。”

如果他真的那么坏，就不会在听到她说自己有心脏病的时候选择回头。

也不会把钱包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更不会让她“不能跑别跑”。

所以，他还有重新开始机会。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望着苏职渐渐远去的背影，男孩沉默半晌后，动了动因许久未进食而泛白的嘴唇，低声呢喃了一句。

“……谢谢。”

-

下午一连做了两台手术，季俞笙从手术室下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接近傍晚七点。

夕阳在天边的地平线留了半个尾巴，余辉将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温柔得有点儿不真实。

季俞笙打开灯，抬手捏了捏眉心，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刚要坐下，余光透过指缝瞥见桌面上似乎多了样东西。

他垂下眼，仔细一看，是盒祛除伤痕的药膏。

下面还压着一张黄色便利贴。

季俞笙疑惑地蹙了蹙眉，伸手将其拿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文字，情不自禁地低低笑了声，眉眼间的疲惫也瞬间被一扫而空。

仿佛，此刻她就站在他的眼前。

「季医生，

我以后不会再咬你了！

——苏大小姐保证。」

字的末尾还画了个发誓的q版手势。

看着便利贴上娟秀大方的字体，又垂眸看了看桌子上的药膏，季俞笙眼尾微微上挑，弯了弯唇。

嗯……

给他写了保证，又给了药膏。

他应该信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