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却对两个阿妹的反应视而不见,又对阳信公主笑道:
“今日幸蒙长公主贤伉俪宴请,与诸位齐聚于此,极是尽兴。诸位亦知,我大母向来身子略有不适,但今日她老人家在公主邸中,却好似回到自己家中一样舒心,真多亏两位用心款待!”
夏侯颇连忙谦逊数句,心里却对自己说道:
“早听闻冠军侯眼高于顶,向来不把人放在眼内。但今日一见,倒是个温文君子,而且极会做人。比起郭家真强了一百倍不止!”
阳信公主微微一笑,只道:
“你少跟我说这些客套话。还不是因老人家心胸宽广,不介意我这儿屋小地狭罢了。”
“我能陪侍大母前来,当真幸甚至极。至于席间些许小变故,我明明在场,却因一时不察,连累殿下与诸位奔忙。”
“说起来,这都是我一人之过。还望公主贤伉俪与诸位,能看在鄙人薄面上,今日之事,休要再提了。”
说完,霍去病向阳信公主又是一揖,语气十分诚恳。
公孙敬宜微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她有同感的,还有霍止瘁。后者险些就要抬手去捏自己耳朵,好弄明白究竟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为人着想了?!这人真的是霍去病?!”
她正要开口,却被卫思死死扯着手臂不放。
霍止瘁连忙安抚,却见卫思紧贴着自己,眼睛却盯着对面,悄声道:
“阿母,那个人一直在瞧着我……”
霍止瘁顺着她视线看去,赫然看见李眉双目圆睁,正一眨不眨地剜着卫思。
她见李眉神色十分古怪,既是恼恨又似狐疑,心头更是不快。
霍止瘁毫不客气地与之对视,又小声安慰道:
“别怕!她不敢乱来!”
卫思不语,只是一双手更紧抓着霍止瘁不放。
霍止瘁见李眉如此,不由得又想起对方之前的诸般恶形恶状。她既气又奇,心道:
“她搞什么鬼?冲着老人家就一个疯喊什么哑鬼,思思哪里哑?!难道她见自己孙女被人拆穿,所以亲自下场来搅局?”
霍止瘁虽是这样说服着自己,但她眼见霍去病主动息事宁人,众人大有赞许之意,这回郭家怕是要全身而退。
唯独李眉却听而不闻,只一味瞪着卫思,犹如在盯着深仇大恨的死敌一样。
霍止瘁隐隐觉得,李眉种种举动,只怕未必是为了她那宝贝孙女,而是另有所图。
阳信公主听得霍去病这番话,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既无人受伤,这回的事,不提也罢。就依咱们冠军侯之意好了!”
“谢长公主殿下!”
众人见状,无不大赞霍去病,纷纷附和,言语之间已经把二人先后落水的事一概说成是意外而已。
郭洪又惊又喜,他方才拭净的汗水,不知不觉间又流下许多,越发显得油光满面。
郭兆双呆坐席间,耳边一切声响动静,被她听来,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她满心满念只想着一件事:“为何他要帮我?他这般替我遮掩,难不成是因自知对我不住,心里愧疚,所以才挺身而出替我辩解?”
桀将落水之责说是自己的过错,郭兆双毫不在意;但霍去病将责任揽去,这却令她胡思乱想,心乱如麻起来。
郭兆双因无人再提她踢人下水之事,因此既不向公主致意,更不搭理旁人之话。
她两眼灼灼,只看定了对面席上的霍去病,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同一个念头:
“哼,你方才这般羞辱于我,如今自知对我不好,又想着来帮我、好让我回心转意?”
“呸,没那么容易!我们女儿家的脸面,最是尊贵,哪能被你这等奴产子当人面前哄得一哄,便要对你笑、对你好?”
“我早当你是个麻烦累赘!你日后见了我,可千万休要靠过来,更休要对我献殷勤!我可绝不会对你有半点好脸色!”
郭兆双想到这儿,神态早已恢复镇静。
她下巴轻抬,眼尾斜掠。睥睨之间,傲然凌驾于世间万物。
对于为自己圆场的霍去病,郭兆双无半点好脸色;对于宴上诸客,她更是全不放在眼内。
脸上没有好颜色,但心里却未必是如此。
一想到连霍去病都向自己低头隐晦认错,郭兆双心中既冷笑,又得意。
郭兆双见霍去病为自己掩过那事,正是得意之际。她瞄向一旁,只盼着祖母也能为自己开怀,却见李眉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瞪着对面。
郭兆双不解,一抬眼,便见公孙敬宜神色气愤。她顿时忘了祖母的古怪,朝着那少女笑道:
“公孙阿姊,你方才一个劲儿在外头晃悠,被太阳晒得头晕,看东西也看得不清。竟把湖边的柳树都当成是我!”
“唉,我不怪你。我这人向来就是这脾气,敢作敢当,不比那些女子扭扭捏捏!我家的下人,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害他下去?!”